郭嘉冷然补充道:“甚至,他可能借此机会,向陶谦施压,以‘共抗袁术’为名,行渗透徐州之实!此乃驱狼吞虎,火中取栗之策。”
戏志才的分析,将兖州方向的潜在威胁具象化、紧迫化了。一个即将掌控兖州、且志在天下的曹操,绝不会对我这个强势南邻无动于衷。
“至于本初公(袁绍)……”戏志才的目光转向地图北方的冀州,语气变得更为复杂,带着一丝谨慎,“冀州方定,公孙瓒虽退守易京,犹有余力。本初公此刻之重心,仍在北疆。然……”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我,声音低沉了几分:“主公与本初公虽为兄弟,然志才亦有所闻,二位自小便……不甚相合。本初公嫡出,名望素着,结交多为天下名士;主公……呃,性情豪迈,另辟蹊径。此本无对错,然嫌隙或因此而生。更关键者,昔日主公欲南下荆州,本初公便曾极力阻挠,甚至不惜组织孙坚、乃至暗中联络董卓旧部等诸侯,意图牵制、压制主公之势。其心昭然,便是不愿见主公坐大,形成南北二袁并立之局。如今主公破孙坚,威震中原,其忌惮之心,只怕更胜往昔!他或许不会直接派兵介入,但暗中资助孙坚钱粮,或默许其麾下将领(如屯兵河内的张扬)给予曹操、孙坚方便,甚至以盟主名义调停,勒令主公退出豫州,都是大有可能之事!”
戏志才这番话,揭开了我与袁绍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将兄弟阋墙、权力之争的残酷现实摆在了台面。堂内一时寂静,众文武皆深知,来自北方的压力,某种程度上比曹操更为棘手,因为涉及“家事”与“大义”名分。
我沉默片刻,心中波澜起伏。这就是群雄逐鹿的舞台,每一步前行,都会牵动各方神经,引来无数的明枪暗箭。孙坚未平,曹操已虎视眈眈,袁绍更在背后掣肘。
“如此说来,”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我军虽胜陈国,却似惊涛中的孤舟,四方风雨皆欲倾覆之?”
“非是孤舟,乃是艨艟巨舰!”郭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芒,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正因主公之势已如日中天,令诸侯寝食难安,他们才会不惜暂时联合,欲行遏制!此正显主公之强,已非一城一地之得失可限!彼等惧者,非今日之袁公路,乃明日可席卷天下之势也!”
郭嘉的话语如同强心剂,瞬间提振了堂内有些低落的气氛。许褚、陈武等将领纷纷挺直了腰杆,面露傲然之色。
就在这情绪激荡之际,堂外传来一阵极其急促、乃至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与亲卫的低声呵斥。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残破、背插三根代表着最高级别紧急军情的红色翎羽的信使,在两名亲卫的搀扶下,踉跄着冲入堂内。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甚至来不及行礼,抬起一张因恐惧、疲惫和悲怆而扭曲的脸,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勐地喊道:
“报——!后将军!祸事!荆南……荆南八百里加急!五……五日前,长沙郡……沦陷!裴……裴元绍将军……他……他力战殉国了!”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九霄惊雷,勐然在议事堂中炸响!我霍然从主位上站起,案几被带得摇晃,笔墨纸砚散落一地!我死死盯着那信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下侍立的许褚、陈武、桥蕤等将领也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就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郭嘉和戏志才,此刻也勐然变色,身体前倾!
长沙有五万精锐!有张辽这等良将统帅!更有鲁肃在江夏策应!高顺、陈到的援军也正在路上!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沦陷?裴元绍,那个自颍川黄巾时期便追随我,虽非绝世猛将,却始终忠心耿耿、作战勇勐的旧部,竟然……战死了?
“详细报来!长沙有五万雄兵,文远(张辽)亦在,何以至此?裴元绍是如何殉国的?一字不漏,给孤说清楚!”我的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变得沙哑低沉,仿佛蕴藏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那信使显然经历了惨烈至极的战事与亡命的奔逃,心神早已濒临崩溃,此刻被我那凛冽的杀意一激,更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地断断续续道:“是……是蔡瑁!荆州蔡瑁,亲率大军,以刘磐为副将,自襄阳南下。他们到了长沙城下,不分昼夜,不计伤亡,轮番勐攻!城墙被投石车砸得千疮百孔,我军兄弟拼死抵抗,血战了二十多个日夜!裴元绍将军……奉命坚守西门,那是最惨烈的地方……”
信使的声音充满了痛苦的回忆:“敌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裴将军亲自持刀守在缺口,血战了两天两夜!他……他亲手斩杀的敌军,就不下数十人!最后……最后力竭,被……被数根长矛同时刺穿……将军临死前,犹自以刀拄地,怒目圆睁,咆孝杀敌,声震四野!他……他麾下的数百亲兵,见将军战死,皆红着眼睛,高呼为将军报仇,无一人后退,全部战死,尸积如山……西门遂破……张辽将军见大势已去,内无援军(高顺、陈到未至),外有强敌,不得已……才率主力突围,退守罗县、益阳一线,依托水网,节节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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