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温的水流入喉咙,稍稍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感觉,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分。他一边小口啜饮着,一边用眼角余光迅速打量着眼前的妇人,以及这间屋子更多的细节。
妇人的服饰,是典型的汉式深衣,交领右衽,衣缘有简单的镶边。屋子的窗户是木制的直棂窗,糊着某种白色的、透光性不太好的材质(也许是绢,也可能是浸油的纸?),使得室内光线昏暗。透过简陋的窗棂,可以看到外面是一片泥土地面的小院,更远处,隐约是纵横交错的田埂阡陌,以及一片延伸向远方的、平静的海面。一些低矮的、土木结构的房屋散落在视野所及的范围内,更远处有山峦起伏的轮廓。一些穿着短打、戴着斗笠的人影在田间缓慢移动,呈现出一种古朴而原始的农耕景象。
这里是……农村?靠近海边?
就在他观察环境的同时,一股不属于他的、零碎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潮水,猛地涌入他的脑海,与他的意识开始笨拙地融合。
剧烈的刺痛再次袭来,让他闷哼一声,皱紧了眉头。
“泽儿?怎么了?头又痛了?”妇人立刻紧张地问道,放下水碗,用手帕轻轻拭去他额角渗出的冷汗。
他闭着眼,忍受着这股信息流的冲击,断断续续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烁:
——一个同样被称为“蔡泽”的少年,在一条河边或者海边失足落水,冰冷的河水淹没口鼻,无尽的恐惧和窒息……
——一个威严中带着关切的中年男子面容(父亲?),叮嘱他用心读书……
——一片熟悉的田庄景象,似乎就是窗外所见……
——一些关于身份的信息:蔡泽,吴郡余姚人……父亲蔡质,在洛阳为郎官……自身乃一普通士子,尚未取得功名,也未有表字……
吴郡余姚?蔡质?洛阳为郎?士子?
这些地名、官职和身份信息,像一把把钥匙,试图打开一扇通往某个特定历史时空的大门。东汉?他历史知识还算可以,吴郡余杭,这分明是江浙一带,东汉时期确实属于吴郡。郎官,是汉代的一种官职……蔡质?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具体关联。
难道……真的穿越了?而且是穿越到了东汉时期?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野草般在心头疯长。但他不敢确定。万一只是巧合?万一是某个类似东汉的平行时空?直接下定论为时过早。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满脸忧色的妇人,尝试着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库里提取信息,用一种带着迷茫和试探的语气,虚弱地问道:“母亲……我……我昏睡了多久?这是……在哪里?”
妇人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傻孩子,这是在自家庄子上啊。你那日去江边观潮,不慎落水,被佃户救回,已是昏睡了三日了!可把为娘吓坏了!”说着,眼中又泛起了泪光。
自家庄子……观潮落水……昏睡三日……
信息一点点拼接。他所在的家庭,似乎并非寻常农户,而是拥有田产和佃户的乡绅阶层。这与他刚才观察到的环境和“士子”的身份是吻合的。
“三日……”他喃喃道,努力表现出一个刚苏醒病人应有的混沌和虚弱,“让母亲担忧了……是孩儿不孝。”他模仿着古人的口吻,说得有些生涩,但在忧心忡忡的母亲看来,或许只是身体未愈的缘故。
“莫说这些,你醒来便是最大的孝心。”妇人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好生将养着,我已让阿芸再去煎药了。你父在洛阳得知消息,定也心急如焚,待你好些,需尽快修书一封报个平安。”
父亲在洛阳……蔡质……郎官……
他点了点头,表示记下。心中却已翻江倒海。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确认这个“东汉”,是否就是他认知中的那个东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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