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暖壶,打开樟木箱,翻出一本泛黄的牛皮纸笔记本,扉页上写着“校史拾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前人随手记的。“你们看看这个,”林老师把笔记本递给小邹,“文革那阵子,学校乱得很,操场边上的老教学楼里,有个教音乐的女老师,姓苏,上海来的,人长得文静,唱歌也好听,学生都喜欢她。”
小邹翻开笔记本,里面记着些零碎的事,翻到某一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1968年7月15日,满月,苏老师被批斗,说她唱的是‘封资修’的歌,逼她跪在碎玻璃上认错,她不肯,夜里就从老教学楼的三楼跳了下来,正好落在操场的跑道上,就是你们昨晚看见白影的地方。”
“她死的时候穿着件白衬衫,是她临走前特意换上的,”林老师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像耳语,“听说她本来要结婚了,未婚夫是隔壁学校的老师,结果出了事,未婚夫也被下放到乡下,再也没回来。她是外地来的,在海南没什么亲戚,死了之后没人收尸,还是学校的几个老教工凑钱,把她埋在了后山的荒坡上,连块墓碑都没立。”
老陈恍然大悟:“难怪那白影总在操场飘着,她是死在那儿的……”
“不止,”林老师摇了摇头,“老教学楼拆了之后,学校在原址盖了实验楼,把她的埋骨地也占了一半,施工的时候有人挖出过几块碎骨头,当时没人当回事,随便扔在了排水沟里。老一辈的老师说,她是冤死的,魂魄舍不得走,总在夜里出来,顺着跑道走,像是在找什么——或许是找她的未婚夫,或许是找她散落的骨头。”
仨人听得后背发凉,小邹想起夜里那白影飘在跑道上的模样,突然觉得不是可怕,而是透着股说不清的悲戚。从那以后,华侨中学的老师夜里再也没人敢去操场乘凉,尤其是满月的晚上,连宿舍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偶尔有晚自修的学生说,看见操场的跑道上有白影飘过,校领导只说是路灯的反光,或是学生的幻觉,可私下里,却让人在升旗台旁立了块小小的石碑,没刻名字,只刻着“安息”二字,用红漆描过,风吹日晒,红漆剥落,露出底下的青石,像是淌着血。
如今几十年过去,华侨中学翻修了操场,铺了塑胶跑道,老樟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是夜里再也没人见过那抹白影。只有退休的老教师偶尔聚在一起闲聊,会提起1996年的那个夏夜,说起那离地半米的白衣人影,语气里带着后怕,也藏着一丝不忍——或许那从来不是什么作祟的“阿飘”,只是个孤苦的魂魄,在满月的夜里,一遍遍走着自己短暂一生里最后的路,盼着有人能看见她的冤,听见她的苦。
有年清明,小邹回华侨中学办事,特意绕到升旗台旁,看见石碑前摆着一束白菊,花瓣上还沾着露水。他问校工是谁送的,校工摇头说不知道,只说每年清明都有人来,放下花就走,没人见过是谁。小邹站在石碑前,望着空旷的操场,月光刚好洒下来,像当年那个夜晚一样,只是这一次,他没觉得冷,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或许有些魂魄,等了几十年,终于等到了一丝慰藉,终于能真正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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