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顺着走廊漫进鼻腔时，沈伟刚结束一场跨区抓捕，警服外套还沾着夜风的凉意，眼底带着未散的疲惫。接到林舟电话时，他正在整理案宗，听闻方鹏如心脏移植手术成功苏醒，攥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连卷宗页角都被捏出褶皱，片刻都没耽搁，径直驱车赶往医院。
方鹏如于他，不只是发小，是从穿开裆裤一起摸爬滚打，看着彼此从青涩少年走到各自岗位的挚友。他清楚方鹏如这一路的不易，从基层文员熬到在职读博七年，啃下哲言系博士学位，又步步稳扎坐上市长位置，背后是常人难及的隐忍与拼劲。上任后繁杂的政务压得他喘不过气，心脏早有隐疾，加上多年未断的瘾疾耗损，沈伟劝过他无数次放缓节奏，可方鹏如性子执拗，眼里装着政务民生，更藏着对局势的掌控欲，半点不肯松懈。
尤其是前段时间，方鹏如私下找过他，语气凝重地提过要指派霍尘去瓦解敌对势力的事。那股势力盘根错节，牵扯甚广，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沈伟当时就替他捏把汗，劝他谨慎行事，必要时可以借助刑侦力量兜底，可方鹏如顾虑颇多，怕打草惊蛇，只说霍尘靠谱，且行事隐秘，只需他暗中留意动静即可。后来听闻霍尘任务推进受阻，陷入险境，方鹏如急得连日难眠，亲自部署让霍尘撤离，偏偏就在催霍尘离城的当天，突发心脏病倒下，送医后紧急安排了移植手术，这几天沈伟忙着手头大案，只能靠林舟实时跟进消息。
推开VIP病房门时，房间里很安静，仪器滴答声规律作响，方鹏如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指尖轻按着胸口，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不复往日的沉稳锐利。林舟站在一旁，见他进来，悄悄递了个眼神，示意情况不算太好。
“鹏如。”沈伟放轻脚步走近，声音压得温和，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难掩担忧，“感觉怎么样？刚醒没多久，身子还虚着，别多想，好好养着。”
方鹏如抬眼看来，眼神愣了愣，像是在辨认他，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嗓音干涩沙哑：“沈伟？我睡了多久？这是……医院？”
沈伟心里咯噔一下，看这状态，怕是术后记忆出了问题。他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放缓语气：“睡了两天零七个小时，你突发心脏病，送过来紧急做了心脏移植手术，手术很成功，好好恢复就行。”
“两天？”方鹏如眉头拧紧，眼底翻涌着混乱，“不对，我感觉……过了很久，十四年，整整十四年。”
这话让沈伟心头一沉，术后认知紊乱虽常见，可偏差这么大还是少见。他压下疑虑，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刻意提起过往细节，想唤醒他的记忆：“别胡思乱想，麻药劲儿还没散，体感容易出错。你忘了？前段时间你让霍尘去处理那股敌对势力，后来她那边出了点状况，你急着催她撤离，就是那天，你情绪太激动，心脏扛不住倒了，还好救治及时。”
“霍尘？敌对势力？”方鹏如眼神愈发茫然，眉头皱得更紧，“我……记不清了。”
沈伟心里有数了，他果然忘了术后之前的关键事。他耐着性子，细细梳理细节，语气沉稳又笃定，带着刑侦专家的严谨，每一句都精准戳中过往：“你上任后，那股势力一直处处针对你，搅乱政务推进，还暗中搞小动作，你忍了很久，摸清脉络后，特意挑了霍尘去瓦解他们——你一手提拔的小姑娘，机灵靠谱，做事稳当，你信得过她。后来她渗透进去，拿到不少关键东西，没成想被对方察觉，处境危险，你得知消息后急得上火，连着熬了两夜部署撤离计划，打电话催她尽快离城时，语气都带着急，挂了电话没多久，就捂着胸口倒了，秘书赶紧送你来医院，查出心脏问题严重，必须立刻移植。”
这些细节都是方鹏当时私下跟他交底时说的，沈伟记得真切，此刻一字一句复述出来，清晰又笃定。方鹏静静听着，眼神渐渐有了焦点，脑海里隐约闪过模糊的画面——深夜办公室的灯光，密密麻麻的文件，电话里急切的叮嘱，还有胸口骤然袭来的绞痛，虽不清晰，却带着真切的触感。
沈伟看他神色松动，继续往下说，顺带提起过往的情谊，唤醒他的原生记忆：“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当年从基层文员做起，一边上班一边读博，熬了七年才拿到哲言系博士学位，那些日子你天天泡在书里，熬得眼睛通红都不肯歇，我还总笑你自讨苦吃。后来你一步步晋升，到现在的位置，有多难只有咱们自己知道。你心脏早有问题，之前就总心悸，加上你那瘾疾，我劝过你多少次少操心，你偏不听，总说手头的事耽误不得。”
提及过往的点滴，方鹏眼底的茫然淡了几分，那些读博时的熬磨，基层工作的困顿，还有和沈伟相处的日常，碎片般涌进脑海，渐渐拼凑出连贯的轨迹。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床沿，胸口那颗陌生的心脏平稳跳动着，可心里那份十四年的漫长体感仍清晰可触，让他难辨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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