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风暴的序幕刚刚拉开,淮安督粮道与漕运佥事被锁拿下狱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隐藏在运河脉络深处、那庞大而沉默的阴影。
永京城内,明面上的朝堂震动尚未完全扩散,但一些特定的圈子,已然阴云密布。户部尚书张珩告病,闭门不出,府邸周围却隐约多了些陌生面孔逡巡。几个与漕运关联密切的衙门里,往日里鼻孔朝天的官吏们,如今行色匆匆,眼神躲闪,彼此交换着难以言喻的惶恐。
然而,真正的风暴眼,却不在这些朱门高墙之内,而在那条贯通南北、滋养了无数繁华也沉淀了无尽污浊的运河两岸,在那座座码头、艘艘漕船、以及那些皮肤黝黑、筋骨粗壮、眼神里带着江湖气的汉子们中间。
他们,被统称为“漕帮”。
漕帮并非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帮会组织,没有总舵,没有名册,甚至没有统一的号令。它更像是一个基于地域(沿运河主要节点)、行业(漕运相关所有行当)、以及盘根错节利益关系而形成的庞大灰色网络。从最底层的纤夫、船工、码头苦力,到中层的船头、仓头、各段“纲首”(负责一段漕运的小头目),再到能与地方官吏、甚至京城某些人物搭上话的“会首”“长老”,层层叠叠,结构松散却又异常坚韧。
百年来,朝廷的漕运衙门管着名册和账目,而实际维持这条血脉运行的规则、秩序,甚至大部分利润的分配,却掌握在这个网络手中。他们垄断了沿河的劳力、船只租赁、货物装卸、乃至“保驾护航”。任何想不经他们插手就跑漕运的商船,轻则处处碰壁,重则船货俱失。
他们与漕运衙门乃至地方官员的关系,更是水乳交融。官员需要他们维持漕运“顺畅”,完成上面的任务,同时也从他们手中分润惊人的灰色收入;漕帮则需要官员的默许甚至庇护,来维持垄断,打击异己,将许多不合法的勾当“合法化”。每年数百万石粮食、不计其数的物资流过这条河,手指缝里漏下一点,便是金山银海。这些财富,一部分落入贪官污吏的口袋,更大的一部分,则沉淀在这个庞大网络的各个层级,滋养出无数依附其上的地方豪强、船行东主、乃至……亡命之徒。
云湛的审计,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直接切向了这条共生体的主动脉。他查的不仅仅是几个贪官,更是要揭开整个系统性的贪腐网络,那必然触及漕帮最根本的利益——他们赖以生存的“规矩”和“利润”。淮安督粮道和那位佥事,不过是这个网络在明面上的几个节点而已。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云湛不仅要断财路,还要掀桌子。
消息,以比朝廷公文更快的速度,沿着运河的脉络传递。从永京到淮安,到徐州,到临清……一个个漕运节点暗流汹涌。
“听说了吗?京城来了个姓云的侯爷,齐王殿下眼前的红人,在查账!”
“查账?查什么账?漕司的账也是他能查的?”
“不光查账,淮安的老王,还有总督衙门的钱佥事,已经被拿下了!说是延误军机,账目不清!”
“嘶——来真的?那老王可是张尚书的人!”
“何止!听说那云侯爷手底下有一帮人,算盘打得噼啪响,专挑骨头缝里的肉查,咱们往年那些‘老账’,怕是都要被翻出来!”
“翻出来又如何?这运河上的事,是笔糊涂账,他还能一笔笔算清楚?”
“怕就怕……他不按糊涂账的算法来。听说此人极善‘格物’,能用算学算出‘该损耗多少’,咱们报上去的数目,若对不上,便是铁证!”
码头上,酒肆里,漕船中,类似的窃窃私语在底层漕工、小头目之间流传,恐慌如同水面的涟漪,一圈圈扩散。而上层那些真正掌握权力和财富的“会首”“长老”们,则陷入了更深的焦虑与愤怒。
数日后,一封没有署名、以特殊渠道送入永京城某座深宅大院的密信,被火漆封着,送到了户部尚书张珩的病榻前。张珩拆开,只扫了几眼,脸色便从病态的苍白转为铁青,随即又因愤怒而涨红。
“混账!一群亡命之徒,也敢威胁本官!”他低吼道,将信纸揉成一团。信的内容很简单,却充满了江湖人特有的直白与血腥气:云湛不死,审计不止。若朝廷(实指齐王与云湛)继续深挖,断了兄弟们的活路,那么……运河上下,永无宁日。粮船可沉,漕司可焚,至于某些大人的“往事”和“家小”……信尾没有明言,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诅咒都更令人心悸。
张珩知道,这是漕帮在向他,也是向整个朝中与他们有牵扯的势力,下达最后通牒。云湛的审计,已经让这些平日里隐藏在官府阴影下的豺狼,感到了灭顶之灾,开始龇出獠牙。
几乎与此同时,一些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流言,开始在永京城的市井坊间,以及一些特定的衙门里悄悄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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