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坊的“云记”新店,在精心筹备近一个月后,于一个天朗气清的黄道吉日,悄然开张。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鞭炮齐鸣,甚至连块显眼的“开业大吉”红绸都没有挂。只有两扇新漆的乌木门板完全敞开,门楣上“云记”二字用的是云湛亲笔所书、再请巧匠镌刻填金的瘦金体,清矍风雅。门廊下悬着两盏素纱宫灯,白日里未点燃,却也显得别致。
然而,正是这种刻意的低调与雅致,反而在京城的达官贵人、富豪巨贾圈中,激起了更大的好奇。过去月余,通过齐王府、林家旧谊以及那些收到“见面礼”的府邸管事之口,“岭南云记即将入京”、“专卖水晶糖霜、云海明镜等奇物”、“连宫中娘娘都赞不绝口”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开张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云府侧门与商号后门便悄然忙碌起来。赵德柱亲自带着最信任的几名护卫,将一箱箱用油布包裹严实的货物,从库房搬运至店铺后堂。林薇薇则领着两位从岭南带来的老练伙计和一位京中新聘的、口齿伶俐又懂规矩的掌柜,在店堂内做最后的检查。
店堂内部装饰,是林薇薇亲自设计的。整体色调以沉静的檀木色与月白色为主,博古架错落有致,地面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行走无声。沿墙的紫檀木多宝格上,并非寻常店铺那般摆满货物,而是疏朗有致地陈列着几样“样品”。
最显眼的位置,是三面大小不一的“云海明镜”,最大的那面穿衣镜,镜框以紫檀木镶嵌螺钿,华美尊贵;稍小些的梳妆镜,镜柄雕成如意或缠枝花卉,精巧玲珑;最小的手镜,不过巴掌大,却镶嵌着珍珠、珊瑚或各色宝石,极尽奢华。每一面镜子下方,都有一行小字标签,注明尺寸、材质、工艺特点及“参考价”——价格高得令人咋舌,却又因其“独一份”的清晰与精美,让人在惊叹价格的同时,更生渴望。
另一侧的多宝格上,则陈列着数件玻璃器皿:一套三只无色透明的高脚杯,线条流畅,薄如蛋壳,在晨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一对浮雕着山水图案的玻璃花瓶,晶莹剔透,图案却清晰立体;还有几件小巧的玻璃镇纸、笔舔、水滴,无不玲珑可爱。这些同样是“非卖品”,只作展示,接受定制。
而真正引发今日轰动的,是店堂中央一张巨大的紫檀木长案上,摆放的三样“首发”商品。
左侧,是一排排码放整齐、约莫半尺见方的素面白瓷罐。罐口封着朱红火漆,盖子上贴着一张洒金笺,上书“云记·雪晶糖”五个清秀楷字。随意打开其中一罐的盖子,里面是细如沙、白如雪、晶莹剔透的糖霜,满满一罐,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仿佛盛着一罐碎钻,熠熠生辉。旁边另有一小碟,盛着些许样品,供人品鉴。这“雪晶糖”比之前入宫进贡的“水晶糖霜”品相更佳,颗粒更均匀,甜味更纯粹。
右侧,则是数十个造型各异、大小不一的瓷瓶与玉壶春瓶。瓶身贴着“云记·琥珀光”的酒签。拔开其中一个塞着软木塞的小瓷瓶,一股极其浓郁醇烈、却又带着奇异花果芬芳的酒气立刻弥漫开来,引得靠近的人喉头不自觉滚动。旁边同样设有品酒杯,杯中是清澈如水、却又挂杯明显的酒液。此乃云湛指点岭南工坊,在现有米酒、黄酒基础上,反复试验蒸馏提纯工艺,最终得到的、酒精度远超这个时代寻常酒液的“高度酒”,并尝试用花果浸泡或特殊窖藏,赋予其不同风味。云湛将其命名为“琥珀光”,取其“色澄澈而韵悠长”之意。
而长案正中,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三只并排摆放的扁平锦盒。盒子打开,里面铺着墨绿色丝绒,绒布上静静躺着三件前所未见的“玻璃器”:一只通体透明、略带弧度的圆形浅盘,盘底中心微微凹陷;一只同样透明、形似莲蓬却布满均匀小孔的器物;还有一只造型奇特的、带有细长弯曲“壶嘴”和球形“壶身”的透明器皿。旁边立着的小木牌上写着:“限量发售,可定制:玻璃果盘、淋浴花洒头、虹吸壶(需配套使用)各三件,价高者得,附赠使用方法说明。”
这三样东西,是云湛最近在玻璃工艺上取得新突破(主要是能够制作更大、更平整、有一定造型能力的玻璃件)后,推出的“概念产品”,旨在展示玻璃在生活实用方面的更多可能,试探市场反应,同时继续拔高“云记”技术领先、引领风尚的形象。
辰时三刻,店铺正式开门迎客。
最先到来的,并非普通百姓,而是各家府上得了主人吩咐、早早前来排队(虽然并无明显队伍)的管事、嬷嬷、小厮。他们手持拜帖或名刺,进门后便被引至一旁雅座奉茶,由掌柜或林薇薇亲自接待,按预先登记的意向或当场品鉴后的决定,下单订货。
“陈国公府,雪晶糖二十罐,琥珀光(原味)十瓶,定制梳妆镜一面(紫檀嵌螺钿,尺寸如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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