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湛觉得自己像一块被拧干后又在盐碱地里暴晒了三天的破布,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每一根骨头都在哀鸣。背上被鞭笞过的地方早已麻木,又被扁担反复磨蹭,火辣辣地疼,与肩膀上被重压出的淤青连成一片,构成一幅完整的痛苦地图。
担着那对小半满的木桶,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浑浊的卤水在桶里晃荡,偶尔泼溅出来,混着汗水和可能渗出的血水,将他破烂的裤腿浸得又冷又硬。从蓄卤池到盐灶那短短百来步的距离,在他看来,漫长得如同跨越整个戈壁。
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那是体力严重透支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喉咙干得冒烟,像是有砂纸在摩擦,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饥饿感反而变得不那么尖锐,成为一种沉甸甸的、掏空内脏的虚弱,盘踞在腹腔。
水……食物……
这是身体最原始、最迫切的呐喊。
终于熬到将卤水倒入盐灶旁的大缸,他几乎是立刻瘫软在地,靠着滚烫的灶壁,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监工王老黑在不远处骂骂咧咧,鞭子甩得啪啪响,催促着下一批盐奴加快速度。云湛闭着眼,努力调整着呼吸,节省着每一分体力。
“水……给……喝一口……”
旁边传来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哀求。云湛勉强睁开眼,看见一个比他年纪更小、瘦得脱了形的盐奴,正扒着灶沿,眼巴巴地看着灶上负责烧火的另一个老盐奴手里破了一半的陶碗。那碗里有点浑浊的水。
老盐奴麻木地看了他一眼,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哑声道:“滚开!老子就这点润喉的,给了你,我渴死?”
小盐奴绝望地缩了回去,舔着干裂起皮的嘴唇,眼神灰败。
云湛的心沉了下去。在这里,一口干净的水,竟也如此珍贵。他想起窝棚角落里那个散发着腐味的破木桶,里面的水……别说喝,看一眼都让人作呕。长期饮用那种污水,不得病才是奇迹。原主云三的记忆里,腹泻、腹痛、甚至因此而死去的盐奴,屡见不鲜。
水……净化……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
他再次环顾四周。盐场靠海,最不缺的就是贝壳。大大小小、各种形态的贝壳被海浪冲上岸,堆积在盐场边缘的滩涂上,无人问津,如同废物。
贝壳……主要成分碳酸钙……煅烧……
一个简单的化学方程式在他疲惫却依旧高速运转的大脑中清晰浮现:CaCO? → CaO + CO?。
生石灰(CaO)!溶于水生成熟石灰(Ca(OH)?),具有强碱性,能沉淀水中的悬浮杂质,还能杀死部分细菌和寄生虫!
希望,如同暗夜中的星火,骤然亮起。
但立刻,现实如同冰水浇下。煅烧需要高温,需要相对密闭的环境。盐场有灶火,但那是用来煮盐的,监工绝不可能允许他占用。私自生火?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需要机会,需要掩护,需要……同伙。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身边那个因为得不到水而蜷缩成一团、微微发抖的小盐奴,还有那个守着灶火、同样嘴唇干裂的老盐奴。他们是最直接的“客户”。
风险巨大,但收益同样诱人——活下去的机会。
他舔了舔更加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风箱,对那小盐奴和老盐奴低声道:“想……喝口干净水吗?”
两人同时看向他,眼神里先是茫然,然后是极度的不信任,甚至带着一丝看疯子的怜悯。
“云三,你被打傻了吧?”老盐奴嗤笑一声,声音粗嘎,“干净水?哪来的干净水?做梦呢!”
小盐奴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云湛不意外他们的反应。在这里,希望本身就是一种奢侈和危险的东西。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用气说话,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勉强听到:“信我一次……不用冒险去偷,就用……那些没人要的贝壳。”
“贝壳?”老盐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玩意儿能变出水来?”
“不是变……”云湛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尽量用他们能理解的词汇,“是……让脏水变清,能喝。需要……用火烤一下那些贝壳。”
他不敢说“煅烧”,不敢提“生石灰”,那太超出他们的认知范围了。
“用火?灶火?”老盐奴警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监工,猛摇头,“不行!绝对不行!王老黑会打死我们!”
“不用灶火。”云湛的目光投向盐灶后面,那里堆着一些烧剩下的、带着余烬的柴灰,以及一些破碎的砖块。“用……那些灰,还有碎砖,搭个小坑……把贝壳埋进去……利用余热……”
这是一个极其简陋、效率低下的土法煅烧方案。但或许是云湛眼中那与往常截然不同的、一种近乎固执的冷静说服了他,又或许是对干净饮水的渴望压倒了对风险的恐惧,老盐奴犹豫了。
那小盐奴也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云湛,又看看老盐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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