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把望远镜收进包里，掌心那行“05:30”被汗水浸得有点模糊。他没擦，直接用袖口抹了把脸，继续往前走。八公里的路，全是密林和陡坡，没有车能开进来，只能靠两条腿。
他绕开主道，贴着灌木丛边缘走。每走百米就停下来听动静。树叶湿漉漉的，踩上去会发出轻微响声。他放轻脚步，尽量挑有枯枝覆盖的地方下脚。通讯设备全关了，终端塞在屏蔽袋里，现在他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没人知道他在哪，也没人能联系上他。
头顶树冠忽然传来嗡的一声。余罪立刻蹲下，抬头看去。一架小型无人机正贴着树梢飞过，机身底下挂着一个黑色小盒子，应该是摄像头或者热成像仪。它飞得很慢，来回扫视，明显是在搜人。
他没动，等那机器飞远了才爬到旁边一处岩石凹陷处。抓起地上的烂泥和落叶往脸上抹，作战服也裹了一层湿土。做完这些，他故意往西边走了十几步，踩断一根枯枝，然后迅速折返，贴着东侧的沟坎猫腰前进。
无人机又转了回来，在刚才响动的位置盘旋了几圈，最后朝西边飞走了。余罪松了口气，继续赶路。
走了大概两公里，前方土路中央堆着一堆碎石和断裂的水泥块，像是塌方造成的。但余罪不信这种巧合。他退后百米，爬上一棵老树，掏出望远镜观察。果然，地面有细线连进草丛，一直延伸到路边的排水沟。那是电线，下面肯定埋了炸药。
他放下望远镜，从树上滑下来。这条路不能走了。他转身钻进旁边的河床旧道，一条干涸的排水渠。底部满是淤泥和碎石，一脚踩下去差点滑倒。左肩伤口本来就在渗血，这一摔又撕开了。他咬牙撑住，从背包里翻出绷带，缠了两圈压住出血点，接着往前走。
泥水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像在拔萝卜。他走得慢，但稳。途中听见远处传来引擎声，不是汽车，更像是发电机的声音。他停下听了一会儿，判断方向来自工厂那边。说明里面供电正常，实验还在进行。
快到四点的时候，他离工厂只剩不到三公里。刚翻过一道矮坡，右边树林突然响起枪声。子弹打在他脚边的石头上，溅起一串火星。他立马扑倒在地，滚到一块大石后面。
第二枪紧跟着打来，击中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对方是冲着人来的，不是乱扫。
余罪没还手。他知道这时候开枪等于告诉敌人自己在哪。他摸出一颗烟雾弹，轻轻扔向左侧空地。白烟腾起的瞬间，对面果然传来脚步移动声，有人调整了射击角度。
就是现在。
他贴着坡地匍匐前进，一口气爬了三百米，直到完全脱离那个区域。回头一看，刚才藏身的大石已经被打了十几个窟窿。
他喘了口气，靠在土坡上休息。手机拿出来试了试信号，一片雪花。GPS也搜不到星。无线电频道全是杂音，像是被人用大功率干扰器堵死了。这地方已经被清成了信息黑洞。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拿出防水笔记本，撕下一页开始写：
“沿途遭遇无人机侦察一次，爆炸陷阱一处，狙击袭击一次。通讯中断，无法联络外界。预计四点四十五分抵达工厂外围，视情况决定是否突入。”
写完他把纸折好塞进内袋。这不是证据，也不是遗书，只是习惯。每次任务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他都会记点什么。万一真出事，至少有人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天色微微发亮，林子不再那么黑了。他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继续往前走。
最后五百米是一片开阔地，没有遮挡物。废弃工厂的大门就在前面，铁门歪斜地挂着，水泥柱裂成两半。院内停着三辆车，其中一辆冷链车顶上的方形装置还在闪红光。
门口有两个守卫，来回巡逻。每隔十分钟换一次岗。新增了一台移动探照灯，光柱来回扫着外面的空地。
余罪趴在地上，慢慢往前挪。五十米、一百米……他借着一辆废弃推土机的残骸挡住身形，一点点靠近。
距离大门约一百五十米时，他停了下来。再次掏出望远镜，盯着守卫的路线看了十分钟。他们走得很规律，但比之前频繁了一次换岗。说明内部可能察觉到了异常，正在加强戒备。
他放下望远镜，从口袋里摸出笔，在掌心写下新的时间：04:45——突入窗口。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冷链车后轮压着一张纸片。风一吹，纸角掀起来一点，露出半截数字编号。他眯眼看不清具体内容，但那格式很熟悉。
像是人员名单。
他盯着那张纸，手指慢慢握紧了枪柄。
工厂二楼的红外探头又闪了一下红光，像一只睁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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