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再次不期而至，敲打着“听雨阁”茶室的窗棂。周伟明坐在三天前同一个位置，只是心境已截然不同。他面前的茶早已凉透，指尖无意识地在紫砂杯壁上摩挲，留下湿冷的痕迹。
对面的阴影里，那个年轻人——他现在知道对方自称“暗影”——依旧平静地坐着，仿佛三天前那场足以改变他命运的谈判从未发生。
“海关那边，通了。”周伟明开口，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敬畏，“新来的负责人，很……讲规矩。”他省略了对方是如何在一天内摆平了连他姐夫都束手无策的麻烦，又如何让那个咄咄逼人的海外客户突然变得“通情达理”。这一切都透着诡异，让他脊背发凉。
“嗯。”暗影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似乎这本就是理所当然。
“公司内部……也暂时稳住了。”周伟明继续说，喉咙有些发紧，“老赵（那个小股东）昨天主动找我喝茶，说之前都是误会，他会全力支持我。”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老赵那个倔驴是怎么被说服的，而且态度转变得如此彻底。
暗影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份薄薄的文件推到他面前。
周伟明拿起一看，瞳孔骤缩。这是一份“星辉科技”未来三年的发展规划建议书，内容之精准，眼光之毒辣，远超他重金聘请的咨询团队。更让他心惊的是，建议书末尾附带着几个看似不经意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都是他下一步拓展业务急需打通，却一直苦无门路的关键人物。
这不是建议，这是指令。一份他无法拒绝，也必须执行的指令。
“暗影先生……”周伟明喉咙发干，“这份规划……需要巨大的资源投入，我现在的资金流……”
“资金不是问题。”暗影打断他，声音依旧平稳，“‘晨星资本’对‘瀚海科技’的收购案，进行得如何了？”
周伟明精神一振，这是他能展现价值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初步接触，对方很感兴趣。王坤现在内外交困，正是压价的好时机。只是……‘晨星’那边还需要一些推力，毕竟瀚海现在是个烂摊子。”
“推力会有的。”暗影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你只需要确保，收购完成后，瀚海的核心技术和团队，必须完整剥离出来，并入‘星辉’。”
周伟明心头巨震！他终于有点明白对方的意图了！吞并王坤的根基，壮大“星辉”，而自己，不过是摆在台前那个光鲜的傀儡！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绝对力量碾压的无力感。他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我……明白了。”他低下头，声音艰涩。
“很好。”暗影站起身，阴影随之流动，“记住，你现在是为我做事。做得好，‘星辉’上市那天，有你一份功劳。做不好……”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冰冷的压力让周伟明瞬间透不过气。
暗影离开了，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周伟明独自坐在空荡荡的茶室里，看着窗外连绵的雨丝，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无形之手摆上棋盘的棋子，命运已然不由自己掌控。
……
与此同时，城东某间狭小的律师事务所里。
王坤面色灰败，在一份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股权转让协议、资产冻结声明、以及一份内容极其屈辱的公开道歉声明——承认自己当初诬陷郭宇，品行不端。
他签得很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仿佛签的不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而是一叠无关紧要的废纸。他的眼神空洞，里面只剩下麻木的绝望。妻子正式提出了离婚，带走了孩子和大部分财产；公司被收购已成定局，价格被压到地板；那些曾经的“朋友”和合作伙伴，早已将他视作瘟疫，避之不及。
他知道，自己完了。在这个圈子里，他已经社会性死亡。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郭宇，或者说，源于那个隐藏在郭宇背后的“暗影”。
律师收起文件，面无表情地提醒他：“王先生，按照协议，您需要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在您公司的官方平台以及指定的三家财经媒体上，发布这份道歉声明。”
王坤木然地点了点头。
律师离开后，他独自坐在空旷的会议室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像一道道泪痕。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和郭宇还曾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一起熬夜做方案，一起畅想未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欲望？是贪婪？还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利场本身？
他不知道，也不愿再去想。他只知道，这场游戏，他输得彻彻底底。
……
打印店后间，烟雾缭绕。
老刀盯着屏幕，上面显示着王坤签署的所有文件电子版，以及周伟明刚刚发来的、关于“晨星资本”收购案进展的加密汇报。
“老板，王坤签了，周伟明那边也按计划推进了。”老刀汇报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疲惫，更多的却是对这位“暗影”老板手段的敬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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