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不是电话,也不是常规的社交软件信息,而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专属于他和晓晓之间的、加密绘画交流APP的推送提示——【您的好友“晓晓不是小”向您分享了一幅新作品《光》】。这个APP是顾言当初为了方便晓晓随时传画稿给他看而特意挑选的,以其端到端加密和服务器不留存数据为卖点。在此刻,这似乎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通讯渠道。顾言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立刻点开推送。加载完成的瞬间,一幅充满冲击力的数字画作充满了手机屏幕。画作的背景是混沌而压抑的暗色调,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又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然而,在这片混沌之中,一道清晰、坚定、带着金属质感的光芒破晓而出,那光芒并非柔和温暖,而是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冷冽和锐利,笔直地刺破黑暗。光芒的轮廓,隐约勾勒出一个熟悉的、倔强的背影。而在光芒照耀到的边缘,有一抹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暖色,像是一点星火,顽强地依附在光芒之侧,仿佛在说:我在这里。没有文字,只有色彩和构图传递出的无尽言语。顾言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画,指尖微微颤抖。他读懂了。读懂了她的理解,她的心疼,她的支持,以及她那句无声的“共同面对”。她用她的方式,穿越了被他刻意营造出的距离,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那种被理解、被支撑、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如同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比他破解任何一道难题、完成任何一项技术攻坚所带来的成就感,都要更加震撼和治愈。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是如何红着眼眶,却坚定地坐在画架前,一笔一画,将她的心绪描绘出来。顾建平看着儿子骤然变化的神情,以及他凝视手机屏幕时那几乎要将其融化的目光,心下了然。
他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年轻人。顾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他不能回复文字,那可能留下记录。但他可以回应。他打开了APP内的绘画功能,选了一支纯白色的画笔,在那幅《光》的下方,那片代表着晓晓的暖色星火旁边,极其小心翼翼地,画下了一个极其简洁的、由线条勾勒出的、紧紧相握的双手图案。然后,点击发送。这是一个无声的回应,一个跨越空间的握手,一个比任何语言都坚定的承诺。
夜幕再次降临。顾言书桌上的灯光亮着,与窗外的都市霓虹交相辉映。经过一天的紧张工作,结合父亲带回来的信息和自己的技术分析,他对“鸢尾花,旧码头,73”这条信息有了更深入的推测。“73号仓库,位置偏僻,有后路。发送信息的人,似乎有意提供了一个便于私下会面、且易于撤离的地点。”顾言对坐在一旁的父亲分析道,“信息内容刻意关联我妈,显然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和情感波动。有两种最大可能:
一,是梁家内部的某个人,可能是对梁启正不满的派系,想借此机会与我接触,传递某种信息或进行谈判;
二,是第三方,可能与我母亲的过去有关,想利用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风险太高了。”顾建平眉头紧锁,“无论是哪种,对方在暗我们在明,贸然前去,等于自投罗网。”“我同意。所以,我们不能去。”顾言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但我们可以‘引蛇出洞’,或者,至少更清晰地看看,这条信息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他操作电脑,调出一个复杂的界面。“我利用废弃仓库周边残存的、几个未被完全拆除的旧市政监控设备的物理线路,通过技术手段接入了极微弱的信号。虽然画质可能很差,覆盖范围也有限,但或许能捕捉到一些动静。”他将一个经过伪装的、无法追踪来源的虚拟号码设定好程序,向昨天发送信息的那个空号,回复了一条同样简短的信息:“明晚十点,信号确认安全后,可进行短暂音频通话。”他并不指望对方真的会通话,这只是投石问路。他要看的,是对方收到这条信息后,在73号仓库附近,会不会有相应的动作。哪怕只是一个人影的短暂出现,或者车辆的异常停留,都能为他提供宝贵的线索。
发送完毕,顾言切断了所有与此相关的临时网络连接,清除了操作痕迹。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接下来,就是等待了。同时,我们需要加快我们自己的步伐。爸,关于梁氏集团在新能源领域的那个税务漏洞线索,我觉得可以再深挖一下,或许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媒体切入点……”就在顾言和父亲商讨下一步计划时,他的私人手机再次响起。这一次,是视频通话请求,来自晓晓。顾言和父亲对视一眼,顾建平点了点头,示意他接。顾言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确保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憔悴,然后接通了视频。屏幕上出现了晓晓的脸。她似乎刚洗过澡,头发微湿,脸颊带着被热气熏出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虽然还能看出一丝疲惫,但精神状态明显比昨天好了很多。背景是她的房间,画架立在旁边,上面似乎盖着一块布。“顾言。”她叫他的名字,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柔软的沙哑,却不再有哭腔。“嗯。”顾言应了一声,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吃饭了吗?”“吃过了。阿姨做的饭。”晓晓说着,将摄像头转向旁边,可以看到林母正端着一盘水果走进镜头,对着屏幕笑了笑,眼神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更多的是支持。“小言,和你爸也记得按时吃饭。别太累着。”苏晴的声音传来。“知道了,妈。”顾言应道,心中又是一暖。晓晓的母亲,也选择了站在他们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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