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府客栈那一夜后,陆刚如同惊弓之鸟,深知自己已暴露在多方视线之下。他当机立断,更换了落脚点,行事愈发谨慎。那道神秘的火光信号与突然退去的黑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意识到这东南之地除了明面上的冯保和可能存在的严党势力,还有第三股,甚至第四股力量在暗中角逐。他按照原计划,开始利用新的身份,暗中查访双屿港火并的更多细节,以及可能与林氏旧案有关的蛛丝马迹,行动却比原计划更加隐蔽和缓慢。
几乎在陆刚于南方陷入泥沼的同时,北京的严世蕃,也并未因初次谣言攻势受挫而罢手。这一日,严府别院暖阁内,炭火烧得极旺,严世蕃斜倚在软榻上,听着管家严年的禀报。
“老爷,那珠华阁近日转变了货源,从山西、辽东进货,还搞什么降价促销,生意虽不如前,但一时半会儿,似乎……还压不垮。”严年小心翼翼地说道。
严世蕃肥胖的手指捻着一颗晶莹的葡萄,闻言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倒是只打不死的蟑螂。靠上陆炳和徐阶,就以为能高枕无忧了?痴心妄想!”
他吞下葡萄,慢悠悠地坐直身体:“陆炳那边,陛下正用着他查‘返魂香’,暂时动不得。徐阶那个老狐狸,滑不溜手,找不到错处。但那姓张的商贾根基,难道还动摇不了吗?”
他目光转向侍立在一旁的一个师爷模样的人:“王先生,上次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那王师爷连忙躬身:“回东翁,已查清楚了。张烨那珠华阁所用的铺面,地契所有权颇为复杂,原属于一个破落的宗室子弟,后几经转手,如今名义上在一个山西商人名下,但背后似乎……与宫里的某位大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只是年代久远,线索模糊,难以坐实。”
“宫里的大珰?”严世蕃眯起眼睛,“吕芳?黄锦?还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不管是谁,既然不清不楚,那就是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去,给顺天府尹递个话,就说有人举报珠华阁铺面来历不明,涉嫌侵占官产,让他派人去‘问问话’,查查地契,给他找点麻烦。”
“是,东翁高明!”王师爷连忙奉承,“此乃阳谋,顺天府按章办事,任谁也挑不出错来。就算查不出什么,也能恶心恶心他,让他知道,这京城里,谁说了算!”
两日后,顺天府的衙役便上了珠华阁的门,虽不算气势汹汹,但官府的派头十足,要求查验铺面地契及相关文书。苏婉清心中暗恨,知道这又是严世蕃的伎俩,却不得不陪着笑脸,取出所有文书供其查验。
衙役们翻来覆去查看了半天,果然如严世蕃所料,未能找到确凿的把柄,但那为首的书办却板着脸道:“苏掌柜,你这地契流转,有几处关节颇为含糊,需要带回府衙细细核验旧档。在此期间,你们这铺面……暂且安稳营业,但若有任何产权纠纷,需即刻停业,听候官府处置!”
这话说得留有余地,却像一把软刀子,悬在了珠华阁的头顶。消息传开,原本一些因降价促销而回流的老主顾,又变得犹豫观望起来。
“欺人太甚!”后堂内,苏婉清气得眼圈发红,“这分明就是找茬!那些陈年旧账,哪里能一下子说清楚?他们这是要一直拖着,让我们做不成生意!”
张烨面色阴沉,他料到严世蕃会有后续动作,却没想到对方如此下作,用这种官面上的阴损手段。“婉清,稍安勿躁。他这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他冷静分析,“顺天府不过是听命行事,关键还在严世蕃。他不敢直接动用锦衣卫或刑部,说明他也有所顾忌,陆炳和徐阁老的面子,还是有的。”
他沉吟片刻,道:“地契的事情,你去寻那位最初经手此事的牙人,多使些银子,务必让他出面作证,将流转过程说清楚。另外,我去找一趟徐阁老的那位文先生,看看他能否在顺天府那边疏通一二。严世蕃想用官面上的手段拖死我们,我们就陪他在这官面的规则里周旋!”
就在张烨为铺面之事奔走时,皇宫大内,精舍之中,嘉靖帝身着道袍,正在蒲团上静坐。香炉里袅袅升起的,正是张烨之前进献的“沧海遗珠”香,清冷幽远的香气,似乎能抚平人心的躁动。
吕芳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道:“皇爷,陆炳在外求见。”
嘉靖帝眼皮未抬,只轻轻“嗯”了一声。
片刻,陆炳入内,行礼后恭敬站立。
“查得如何?”嘉靖帝的声音空灵,带着一丝缥缈。
“回陛下,”陆炳垂首道,“张烨所言,与郑王世子交往,确系探讨香道算学,目前未见逾越之举。市井流言,臣已派人弹压,源头……隐约指向严府。至于‘返魂香’与‘月影珠’,张烨仍在探寻,暂无实质进展。另,据东南线报,双屿港前日确有海盗火并,传闻与一宝珠有关,疑似‘月影珠’重现,详情仍在核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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