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剩下的银钱,换上粗布短打的张烨,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心头那股初获成功的激动尚未平复。他盘算着该添置些更趁手的工具,或是再寻些合适的木料,脑海中已开始勾勒“珠华阁”未来的雏形。市集的喧嚣包裹着他,暂时驱散了穿越以来的孤寂与惶恐。
然而,这份短暂的松弛并未持续太久。一种被野兽盯上的不适感,如同细密的冰刺,悄然爬上他的脊背。他不动声色地放缓脚步,借着在路边摊贩前驻足的机会,眼角余光飞快地向后一瞥——三个形容猥琐、眼神闪烁的汉子,正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正是市集上那几个面露贪婪的混混。
心猛地一沉。果然财不可露白,二两银子的交易,在这鱼龙混杂的市井,足以引来恶狼。
张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加快脚步,专挑人多的地方钻,试图利用人流摆脱跟踪。可那三人如影随形,经验老道地堵着他可能转向的方位,显然对此道极为熟练。
情知无法轻易脱身,张烨心念电转,开始有意识地将对方引向昨日与陆刚分别的那片区域。记忆中那里巷道复杂,或许有一线生机。他左拐右绕,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不容错辨的恶意。
终于,在一条堆满杂物、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巷尽头,他被堵住了去路。前方是死胡同,后方是三个狞笑着逼来的混混。
“小子,跑得挺快啊?”为首的刀疤脸抱着双臂,堵在巷口,阴恻恻地笑道,“哥几个手头紧,借点银子花花?”
另外两人一左一右包抄上来,封住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张烨背靠冰冷的砖墙,手悄然摸向怀中,那里除了银钱,还有那根磨尖的铁钉。他深知示弱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遂挺直腰背,冷声道:“市集之上,银货两讫。诸位此举,不合规矩吧?”
“规矩?”刀疤脸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张烨脸上,“在这地界,老子就是规矩!识相的,把钱袋交出来,再磕个头,兴许爷心情好,只打断你一条腿!”
话音未落,左侧那个矮壮汉子已不耐烦,伸手便来抓张烨的前襟,动作迅疾,带着劲风!
避无可避!
张烨瞳孔一缩,正准备掏出铁钉拼命,就在那脏手即将触碰到他衣衫的刹那——
“嘭!”
一声闷响!
一道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巷旁一堆高高的箩筐后闪出!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见那伸手的矮壮汉子如同被狂奔的烈马撞上,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对面的墙壁上,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变故突生!刀疤脸和另一名混混骇然变色,尚未反应过来,那身影已如旋风般卷入他们中间。
是陆刚!
他面色沉静如水,眼神却锐利如刀。不见他如何作势,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抓、一拗、一甩!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另一名混混的手臂已被反关节拧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惨叫着跪倒在地。
电光火石之间,三名凶徒已去其二!
刀疤脸吓得魂飞魄散,他也是街头斗殴的老手,却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利落、狠辣果决的身手!他知道踢到了铁板,哪里还敢纠缠,连句狠话都顾不上说,连滚爬爬地搀起那个臂骨折断的同伙,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小巷,连那个昏迷的同伴都顾不上了。
巷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淡淡的血腥味和尘土气息。
张烨靠着墙壁,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这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看向如门神般矗立在巷口的陆刚,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陆兄…你…你没走?”
陆刚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的表情,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本已至城门,想起张兄弟孤身一人,又身怀…异宝,放心不下。折返回来,正遇上市集之事,便一路跟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张烨明白,从城门口折返,再到市集寻人,一路暗中跟随保护,这其中耗费的心力与承担的风险,绝非“放心不下”四字所能概括。这份恩义,太重了。
“陆兄大恩…”张烨拱手,深深一揖,话语诚挚。
陆刚摆手打断:“举手之劳,张兄弟不必挂齿。”他看了看地上昏迷的混混,“此地不宜久留,四海帮的人或许还会再来。”
张烨点头,看着陆刚沉静刚毅的面容,一个念头在心中疯狂滋长,再也无法抑制。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陆刚,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陆兄,如今天下虽大,却无我立锥之地。四海帮视我为眼中钉,严府之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坚定,“我欲在这京城,以这双手、这对眼,搏一个前程!然独木难支,风雨难挡。陆兄武艺高强,义薄云天,若蒙不弃,张烨愿与兄台携手,共创一番事业!”
他伸出手,眼中充满了坦诚与期待:“不知陆兄,可愿留下?”
陆刚看着张烨伸出的手,又抬眼望进他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眸子。这位曾效力锦衣卫、见惯了人心鬼蜮的汉子,在此刻感受到了久违的真诚与信任。京城虽险,但跟随这位心思机敏、身怀异术且重情重义的年轻人,前路或许别有洞天。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容,伸出粗糙有力的大手,与张烨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承蒙不弃,陆刚,愿效犬马之劳!”
两只手紧紧相握,一个穿越者与一个落魄武人的命运,在这一刻彻底交织。
然而,就在两人离开小巷,准备寻找新的落脚点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街角,昨日那辆青篷马车再次悄然出现。车帘微掀,那位严府管家冷漠的目光,遥遥锁定了张烨与陆刚并肩而行的身影,尤其是在陆刚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缓缓放下车帘,对车夫低声吩咐:
“去查查,那个跟在‘张一眼’身边的人…什么来历。特别是,他和锦衣卫,有没有过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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