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如纱,缠绕着沈府的高墙深院,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所有声响都困在其中。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动,轻响似有若无,敲打着寂静的空气,带着一种古老而诡异的韵律。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割裂,洒在青石板上的斑驳光影如同碎裂的铜镜,映出一道踽踽独行的身影——那是老管家陈伯。
他披着一件半旧的灰布长衫,布料上沾着些许泥土,显然是匆忙中起身,来不及整理。脚步缓慢却异常坚定,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缝隙处,像是遵循着某种隐秘的节律。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纸灯笼,灯芯跳跃,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岁月刻下的沟壑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仿佛那些被尘封的秘密正在悄然苏醒。
他的眼窝深陷,目光低垂,像是背着一座无形的大山,每一步都沉重得让人心慌。他要去的地方,是沈家祖宅东厢的藏书阁——那扇从未向他完全敞开的门,一道横亘在他心头三十年的界限。
按沈家规矩,藏书阁夜间落锁,钥匙由家主亲自保管,唯有直系血脉持钥方可入内。可今夜,那枚黄铜钥匙却悄然出现在他掌心,附着在一封没有署名、没有邮戳的信笺上。字迹潦草得近乎仓促,墨痕还带着些许湿润,显然是刚写下不久:“子时三刻,书阁见。事关她。”
“她”是谁?
陈伯没问,也不敢问。
三十年了。他在沈家长大、成年、变老,从一个扫地的小厮熬到如今执掌内外事务的老管家,所依仗的从来不是权谋机变,而是沉默。他见过太多不该见的事:深夜实验室的灯火、花园里突然枯萎的花苗、沈父书房里烧毁的信件、沈母梦中失控的哭泣。他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却从不说破;他守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承诺,却装作遗忘。这是他在沈家活下来的法则,也是他为自己选择的宿命——做一个没有情绪、没有秘密的影子。
但今晚,那封短短七个字的信笺,像一根尖锐的细针,刺穿了他层层包裹的心防。
“她……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疯狂缠绕住他的心脏,连呼吸都乱了一拍。他想起那个总爱穿素白长裙的女孩,想起她赤脚踩在花园泥地上的模样,想起她雨天里对着镜湖低语的背影。那个名字,是沈家的禁忌,是他午夜梦回时不敢触碰的伤疤——沈昭。
一、藏书阁的秘密:日记里的禁忌
藏书阁的门扉沉重如铁,铜环冰冷刺骨,带着百年未散的寒气。陈伯将钥匙插入锁孔,金属摩擦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被重新唤醒,又像是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睛。
门开的瞬间,一股陈年墨香混着樟脑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星野花的清苦香气。书卷的气息沉淀了百年,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陈伯提着灯笼,缓步走入,烛火摇曳,照亮了满架的古籍与泛黄的手稿,书架高耸入顶,如同沉默的巨人,守护着沈家历代的秘密。
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全家福,相框边缘已经氧化发黑。照片里,年轻的沈父沈母站在中央,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女婴,眉眼温柔。而站在他们身后的,正是二十出头的陈伯,眉目清秀,眼神明亮,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拘谨。如今,那双眼睛早已浑浊,布满血丝,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澄澈。
他走到角落的一个红木矮柜前,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在犹豫,又像是在抗拒。三十年了,这个抽屉他只敢在深夜里偷偷拉开一次,而那一次的画面,成了他永生难忘的噩梦。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抽屉拉手,猛地拉开第三格。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珍贵典籍,只有一本封面破损的账簿,深蓝色的封皮上用毛笔写着“园务收支”四个字,字迹工整,却掩盖不住底下被刮去的旧字痕迹。陈伯翻开账簿,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收支记录,而是一本厚厚的日志,字迹娟秀,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灵动——那是星野花的培育日志。
翻开第一页,日期是十五年前的三月初七,墨迹已经有些褪色,却依旧清晰可辨:
三月初七,阴。
今日移植第二批星野花幼苗于后山避世园,共十七株。根系尚弱,需以晨露混合指尖血浇灌,每日子时一次,不可间断。小姐亲自主持仪式,手持银匙点露,口诵古语,音节古怪,似与天地共振。
花开半分,小姐背上胎记微亮,似有暖流涌动。疑为血脉与花魂感应,恐非吉兆。园中土气异动,似有根系破土之音,夜不能寐。
陈伯的手指停在“小姐”二字上,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页,眼眶微微泛红。他知道,这本日志里的“小姐”,绝不是沈月。
沈月今年才二十三岁,十五年前,她尚未出生。
那么,这位“小姐”,只能是另一个人——那个被家族除名、照片焚毁、名字禁止提起的女人:沈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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