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月隐云后。
沈府东厢书房的窗纸被夜风鼓得发胀,像随时会破裂的蝉翼。屋内一盏黄铜油灯悬在梁上,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紫檀木书桌上,烫出点点焦痕,与桌面上散落的古籍残页相映,倒像是某种未完成的符咒。
沈星坐在父亲生前惯用的梨花木椅上,指尖悬在书柜最底层的黄铜抽屉上方,迟迟没有落下。抽屉表面覆着半指厚的细灰,唯有中央那枚古铜锁泛着冷硬的光 —— 锁身雕刻着双星交叠的纹样,上半部分是北辰星的锐角,下半部分是南隐星的圆弧,交汇处留着一个泪滴形的钥匙孔,仿佛在无声哭泣。
她本不该来这儿。
昨夜与沈月在花园对峙后,她抱着膝盖坐在床沿直到天微亮。沈月那句 “你才是原生的沈星” 像根刺扎在心头,既让她松了口气,又让她更加迷茫 —— 如果自己是真的,那沈月是谁?母亲的日记里写的 “新婴体” 又是什么?
天刚蒙蒙亮,她就翻遍了母亲的梳妆台、父亲的书柜,甚至祖母遗留的樟木箱,试图找到《镜渊录》的线索。可所有与 “双星契” 相关的书籍,要么缺页,要么被人用墨汁涂黑,只剩零星几个字能辨认,比如 “阴印”“心渊”“星野花”。
直到今晨,她在整理外祖母林氏的旧相册时,指尖触到夹页里的硬纸 —— 一张泛黄的信笺,边缘已经脆得一碰就掉渣,字迹是外祖母特有的娟秀小楷,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若你寻到真相,去东厢书房最下层抽屉。钥匙藏于‘初代花种’布袋中,那布袋你自幼佩戴,莫要遗失。切记:开锁之后,勿读前三页;若读,必见亡者。若见亡者,莫要应答,否则魂会被勾走,永困镜湖底。”
落款是 “林氏?沈门守契人,癸未年冬”—— 正是母亲进行分割仪式的那一年。
沈星下意识摸向颈间的莲花纹香囊,绸缎已经被岁月磨得发亮,里面装着的硬物硌着锁骨。这香囊是她三岁生日时外祖母送的,说 “能保平安”,她戴了二十年,从未打开过,甚至忘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此刻,她坐在书桌前,指尖捏着香囊的系带,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莲花刺绣 —— 每一片花瓣的针脚都歪歪扭扭,像是外祖母绣的时候手在抖。她深吸一口气,解开系带,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一粒黑得发亮的种子,像块小石子,表面刻着极小的星纹;还有一把仅寸许长的青铜钥匙,匙齿呈星形,恰好能对上抽屉锁的泪滴孔。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书房里的风突然停了。
原本呼啸的夜风像被掐断了喉咙,窗外的槐树枝也不再拍打窗棂,连油灯的火苗都凝固成一点蓝芒,不再跳动。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异的香气 —— 不是书墨的淡香,也不是油灯的焦味,而是腐烂的星野花混合着铁锈的气息,甜腥中带着苦涩,呛得沈星喉咙发紧,却又莫名熟悉,像在哪个遥远的梦里闻过。
“银纹香……” 她喃喃,指尖的钥匙不由自主地转动。
咔哒一声轻响,锁芯弹开的瞬间,抽屉里传出极淡的震动声,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
一、禁忌之书
沈星的指尖有些发颤,她扶住抽屉的边缘,缓缓向外拉开。木质抽屉与滑轨摩擦,发出 “吱呀” 的轻响,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抽屉深处,躺着一本厚得惊人的书。
不是寻常的线装书,而是用某种深色的皮革装订,皮革表面泛着类似鱼鳞的光泽,触手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书脊上缠绕着一圈暗红色的细链,链身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凑近看才能辨认出是 “沈门守契人” 的名字,从第一代到外祖母林氏,一共十七个名字。链条末端系着一块血色玉牌,玉质通透,上面用篆体刻着三个字:
铜锁日记
沈星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想起陆野前几天说过的话:“‘铜锁’不是真的锁,是‘记忆的牢笼’。有些记忆太痛,或者太危险,守契人会用术法把它从脑子里剥出来,封进器物里,不然自己会先疯掉。”
原来这不是普通的日记,是母亲的记忆容器。
她的指尖悬在书脊上,迟迟不敢碰。外祖母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勿读前三页;若读,必见亡者。” 可如果不读,她永远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做分割仪式,不知道沈月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如何打破这该死的轮回。
沈星咬了咬牙,指尖捏住细链。链条的温度比皮革还低,像冰碴子贴在皮肤上。她解开链扣,将玉牌握在掌心 —— 玉牌突然发烫,像是有血在里面流动,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泛黄的夹页,上面画着一幅简笔画:一个女人抱着两个婴儿,站在镜湖边,其中一个婴儿的身上画着太阳,另一个画着月亮。画的下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我的星星,我的月亮,妈妈对不起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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