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镜湖畔的风裹着水汽漫过石阶,将孤亭檐角的铜铃吹得叮当作响。那声音细碎而执拗,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反复拨弄记忆的弦,沈星指尖残留的灼热感与这铃声共振,让肩胛的红印突然跳了一下。她低头望着琴案上的七弦琴,弦柱旁的星纹还泛着淡金余温,方才与红衣女子相握的触感清晰如昨 —— 那黑雾明明该是阴冷的,却暖得像母亲的怀抱。
对面的陆野始终保持着沉默。他指尖捏着那枚刚拼合完整的铜纽扣,边缘的锈迹在掌心硌出细小的痛感,倒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古篆 “星野” 二字被体温焐得发烫,仿佛要钻进皮肉里,与胸腔里那颗异常沉重的心脏连成一体。喉结滚动三次,他终于抬眼,撞进沈星带着疑惑的目光里,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
有些事,早在铜纽扣发出第一声嗡鸣时,就再也藏不住了。
三天前的雨夜,陆野在孤儿院旧宿舍的硬板床上惊醒时,枕巾浸透的不止是冷汗。梦里的地窖还在旋转,潮湿的霉味顺着鼻腔钻进肺里,五岁的自己蜷缩在铁架床底,指甲抠着冰冷的水泥地,嘴里机械地重复着那段童谣。
“镜湖月,照花眠,忘了归期忘了年……”
稚嫩的歌声在空荡的地窖里撞出回声,每唱错一个字,手腕上的电极就会传来钻心的麻痛。护士的白大褂在昏暗中晃成模糊的影子,针管刺入皮肤时的凉意与蓝色药剂的灼烧感同时蔓延,耳边循环播放着苏晚的录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记住,你是她的哥哥,要护她周全。”
那时他真的信了。墙上贴满的照片里,婴儿沈星额间的红印像颗小小的朱砂痣,他每天对着照片唱童谣,把护士给的半块饼干掰成两半,想象着分给照片里的妹妹。直到第七个月圆之夜,监控屏突然亮起,画面里的手术室惨白刺眼,年幼的沈星被按在冰冷的台上,高父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寒光。
“不要动她!” 他扑到厚重的玻璃上,小拳头砸得指节渗血,“那是我妹妹!”
回应他的只有电极骤然加强的电流,以及沈星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穿透屏幕,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耳膜,直到药物再次注入血管,意识沉入黑暗前,他看见高父拿起装着离魂露的琉璃瓶,瓶壁上映出自己绝望的脸。
醒来时,宿舍的窗户正对着孤儿院的老槐树,雨水顺着枝桠往下淌,在玻璃上画出扭曲的痕迹。床头柜上,那枚从高府废墟捡来的银饰碎片正逆时针旋转,尖端精准地指向沈星所在的方向 —— 那是初代守灯人用来定位星髓的 “指星针”,百年前随苏晚的琴一同埋入火海。
陆野摸着银饰上的星纹,突然想起每次沈星遇险时,自己心脏的抽痛都早于预警信号;想起星野花总在他靠近时提前舒展花瓣;想起《归心》的旋律刚在沈星指尖响起,自己的喉结就会无意识地跟着颤动。
他不是旁观者。他是被刻进宿命里的守护者,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带着无法挣脱的羁绊。
“陆野?你的手在抖。” 沈月的声音拉回现实,她举着星纹玉佩的手也有些不稳,玉佩表面的金光忽明忽暗,“阿毛好像很紧张。”
阿毛的低吼已经变成嘶哑的呜咽,浑身白毛炸得像团蓬松的雪球,却不敢往前扑,只是用鼻子不停嗅着空气,尾巴尖的白毛泛出细碎的银光。陆野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铜纽扣的温度已经超过体温,古篆字像是活了过来,在掌心烫出灼痕。
“有些事该告诉你们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夜风更凉,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关于轨迹偏移的预知,关于总能找到沈星的原因,还有…… 这首童谣。”
沈星的心猛地一沉。她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陆野递来的星野花上,花瓣纹路竟与自己胎记的形状吻合;想起他在高府废墟中找到银饰时,脱口而出的 “这是守灯人的指星针”;想起每次自己触碰琴谱,他瞳孔深处都会闪过的金色微光 —— 那是星髓血脉觉醒的征兆,高父眼中也曾有过同样的光,却带着贪婪的冷意。
“你说过你是孤儿,没人知道你的身世。”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按住肩胛的红印。
“是,但七年前我做过基因检测。” 陆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他偷偷抄录的检测结果,“心宁境数据库第七层的绝密档案里写着,我的 DNA 有一段与人类基因库完全不符,却和苏晚的样本匹配度高达 98.7%。”
“不可能!” 沈月失声惊呼,玉佩差点从手中滑落,“记忆克隆技术连高家的实验室都没突破,苏晚姐怎么可能在百年前做到?”
“因为她有守灯人的传承。” 陆野抬起头,眼眶泛红却没有泪,“她把自己的星髓基因与执念融合,在实验室培育出胚胎。我不是真正的人类,只是‘守护欲’的具象化,是她留在这世上的执念之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星野千光:镜湖轮回录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星野千光:镜湖轮回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