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夜总裹着一层湿软的桂香。暮色不是泼洒开来的,是顺着沈府回廊的青苔缝儿慢慢渗的 —— 砖缝里还留着午后雨痕,踩上去能听见细微的 “吱呀” 声,像老管家藏在袖管里的咳嗽。等檐角的铜铃被晚风撞得轻晃,月光已经漫过琴房的窗棂,在黑色三角钢琴上铺了层薄霜,连琴盖边缘的金属花纹都泛着冷光。
沈星坐在琴凳上,指尖悬在琴键上方,没敢落下。琴键左侧第三颗白键上有道细痕,是母亲当年教她弹《月光》时,戒尺不小心磕出来的;右侧最末的黑键边缘,还沾着一点早已干涸的咖啡渍 —— 那是母亲熬夜改琴谱时洒的。她指尖轻轻蹭过那道细痕,像是在摸母亲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温度,手腕内侧的星形胎记突然热起来,不是灼烧的痛,是像有颗小太阳贴在皮肤下,暖得人眼眶发涩。
她低头看,胎记里的银纹正顺着血管轻轻跳,和琴谱里夹着的那片花瓣共振。那片花瓣是她昏迷时攥在手里的,红得像燃尽的烛芯,此刻干枯的边缘竟泛起了淡红,像重新吸了血。“妈,是你在提醒我吗?” 她轻声问,声音刚出口就被风吹散,只有琴键上的灰尘被气流带起,慢悠悠落在她的裙摆上。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不是风声,是布料蹭过花丛的窸窣声。沈星抬头,正看见一道黑影蹲在不远处的牡丹丛旁,背影像被雨水泡软的旧布衫,可那双握着泥土的手,指节绷得发白,竟让她想起医院里见过的、挣扎着抓住生命的病人。
她没敢出声。手腕的胎记还在发烫,像是在说 “别惊动他”。
陆野其实不该出现在这里。
昨天管家把他的工牌扔出门时,骂得很难听:“孤儿院来的野种,也配碰沈家的花?” 他攥着那枚皱巴巴的工牌走了,可掌心的红印从昨夜开始就没停过痛 —— 不是之前那种隐隐的灼痛,是有细针在扎他的掌纹,每扎一下,就有个声音往他脑子里钻:“回去,她在等。”
他躲在沈府外的老槐树下,看见琴房的灯亮着,窗纱后那个纤细的身影,像株被月光泡软的芦苇。更怪的是,他移栽到地下室的星野花,今早还朝着东墙长,此刻竟硬生生转了方向,花瓣朝琴房那边弯着,连花茎上的银纹都亮了,像在给她打信号。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他对着空气低声问,指尖刚碰到花茎,红印突然剧烈发烫,像有团火从掌心窜到胳膊肘。他猛地抬头,正看见琴房的窗纱被风吹起,沈星站在窗边,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神情恍惚得像在做梦。
那一瞬间,他忘了呼吸。
他见过她的照片,是在沈府的公告栏上 —— 沈星,天才钢琴家,刚从瑞士回来。可照片里的她总是笑着的,不像此刻,眼底藏着那么多没说出口的话。他看着她鬓角的碎发被风吹起,突然想起孤儿院阿姨临终前说的话:“以后你会遇到一个人,看见她的第一眼,心就会疼一下,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原来疼是这种感觉。不是骨头断了的痛,是从心脏往四肢蔓延的空落落,连呼吸都带着颤。
就在这时,花丛深处传来 “咔” 的一声脆响,是铁铲挖进泥土的声音。
陆野瞬间绷紧了神经。他顺着声音摸过去,看见高宇蹲在星野花的原生花坑旁,手里的铁铲正往土里扎,铲尖沾着的淡紫色汁液,是星野花的根汁 —— 他在移栽时见过无数次,绝不会认错。
“你在干什么?” 陆野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刀锋划破了雨夜前的寂静。
高宇猛地回头,脸上的冷漠瞬间碎了,露出一丝慌乱。他慌忙把铁铲往身后藏,可口袋里的照片却掉了出来,落在湿泥里。陆野看清了,照片上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嘴角有颗痣,正举着一朵星形的花笑。
“这是你妹妹?” 陆野指了指照片。
高宇的瞳孔骤缩,像是没想到会被撞见。他弯腰捡起照片,指尖反复蹭着女孩的脸,声音突然哑了:“我爸说,今天挖不到这株花,就把她送到国外的‘研究所’。”
“所以你就来毁了它?” 陆野往前走了两步,掌心的红印越来越烫,“你知道这是最后一株原生苗吗?毁了它,心宁境的通道就永远关死了,那些没说再见的人,永远都回不了家。”
“回家?” 高宇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早就没家了。我妈死在研究所,我爸把我当蛊虫的容器,现在连我妹都要被他拿去做实验 ——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他攥紧了铁铲,指节发白,眼底浮现出红血丝:“上周我偷偷给我妹打电话,她在电话里哭,说‘哥,我怕黑’。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陆野愣住了。他以为高宇只是高父的帮凶,却没想到他也是个被困在蛛网里的猎物。
就在这时,高宇手里的铁铲突然动了 —— 不是他动的,是花坑下的泥土在动。无数翠绿的藤蔓破土而出,带着尖刺,像有生命般缠上高宇的手腕。高宇惊叫一声,想甩开,可藤蔓越缠越紧,尖刺轻轻扎进他的皮肤,却没流血,反而吸走了他眼底的红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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