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当时说着便安排汲偃和几位属官将一张巨大的牛皮地图展现开来。在地图上,郑当时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叫“鸿隙陂”的宏大水利工程。
“鸿隙陂”周长四百余里、覆盖面积方圆万余里,在其覆盖区域将灌通二百余天然陂塘及已经挖好的灌溉渠,形成一个巨大的带状天然湖系统。在这个系统中将依照地形坡度设置数十道闸坝,使“鸿隙陂”覆盖区域的农田无论四时水旱,都能有充足的灌溉资源可用。而且因为形成巨大蓄水的体系,无论黄河洪峰波及颍水、汝水或是瓠子口发生倒灌引起沙水大量回流,汝南之地都可以凭借“鸿隙陂”的加持安然度过。
虽然在淮阳稍稍被熏陶,我仍是治水的外行,不过我也能大致感觉出郑当时这个布局的宏大——与汲黯、汲仁先着手修补、再慢慢形成防洪灌溉规模的方式不同,郑当时这个“鸿隙陂”就是要将汝南的水利问题“毕其功于一役”,让一道“鸿隙陂”确保汝南百年的安宁,其气魄、手笔不可谓不大。
舒文翁仔细研究了半晌,手捻白须,道:“郑师弟好大气魄!这‘鸿隙陂’一但完工,堪称‘汝南郑国渠’,必成当世水利之冠!”说完这段话,舒文翁叹了口气,思忖片刻道,“只是有句‘泼凉水’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师兄但说无妨。”郑当时道。
“师弟这个工程可向中枢汇报过吗?若无国帑鼎力支持,这个工程估计很难如愿。师弟这个工程和汲仁的方案不同,他们那里可以有钱多弄、无钱少弄,弄一点就有一点的效果。而师弟你这个方案,只要缺一道渠、一道坝没建好,不说完全没用,但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以现下的国家经济状况,这个建设能被批复吗?”
郑当时摇摇头,道:“师兄确实说到点子上了!这个方案在李蔡丞相在时就递给了尚书台,陛下也着人来汝南做了测算,最后经过丞相一再帮忙争取,陛下的口谕是:汝南要自筹六成费用、国帑支持四成费用才能动工。”郑当时顿了顿,又道,“而且陛下的意思是国帑那四成也要从汝南既往治理不利的欠债‘找补’回来,然后直接再拨给汝南。”郑当时说完忽然目光转向我,道,“当时我也没弄懂这个‘找补’是什么意思,后来还是你二大爷遣人带话过来点拨的我:‘找补’就是像仰氏这样多年偷漏商税的要补缴回来才行。所以,你昨天说的那个事情,你说我咋给你面子?”
我赶紧起身抱拳鞠躬表示歉意,道:“是晚辈不了解情况,让太守为难了!”
这时,一旁的舒通道:“郑太守,依下官之见,您这个‘鸿隙陂’还有个隐患。我年轻时刚随族叔学习水利后曾踏足中原各郡国研习舆地之学,大致了解汝南的地形地势。‘鸿隙陂’在旱季要完成灌溉不失能,需要各道水坝都维保完好,负责统筹安排的官员也要头脑清醒,原理清晰,依次有序安排开关闸口,很多时候都是要靠大坝积聚起来的蓄水的势能将低处的水源送到高处的陂塘,所以无论是人员培训还是工程维护,这个工程的日后持续维保费用也很高。”
“这确实也是老夫非常担忧的地方。”郑当时道,“这个工程是我上任汝南后用半年多时间考察所得,又花了数月在图纸上完善,先后改了数稿,可算是集中了老夫毕生的希望。我希望这个工程修好后,不仅可以令汝南百姓从此安居乐业,不再受黄河泛滥或干旱天灾之苦,我还测算过,‘鸿隙陂’修好后汝南的粮食增产量足以分担瓠子口十万难民的口粮。相比建成后的益处,后期的维护费用其实完全可以覆盖。最麻烦的还是修建的费用,可惜我没有在孝景朝或是本朝建元年就来这里任职,以那时候的国家财力,‘鸿隙陂’的修建难度要小得多。”
“但是实际上未必那么简单。”舒通道,“虽然‘鸿隙陂’的粮食增产可以养活十万人,但单以田税而言,大汉国帑增收也就其中三厘。以我判断,这个工程至少要新增一个俸禄三百石的主官、三个俸禄一百石的属官运维,还要增加至少几十下吏岗位,加上新增的劳役支出,对朝廷而言仅这一块就要把税收吃掉了。虽然我辈地方官吏都知道这个工程利在百姓、功在千秋,庙堂那些大佬们却未必会这么去引导陛下。”
郑当时仔细思量了一下舒通的话,无奈一笑道:“确实也是这个理。在其位,谋其政。若我在中枢,不仔细研究,恐怕也很难支持这种靡费国帑的工程。况且现在丞相不在了,也许这个‘鸿隙陂’永远只能留在图纸上了。”郑当时说着叹了一口气,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也未必!”江屯道,“变通一下,后期完全可以谁收益谁管理。朝廷只要派一位秩三百石的主官,‘鸿隙陂’区域内的田地属于谁就让谁负责维护,估计比朝廷维护更加尽心!何况‘鸿隙陂’的粮食增产可以养活十万流民,我们少说一点,让一万流民迁徙到这个区域,租田地给他们种、每年让他们多承担一个月的地方徭役维护他们的生存根本,他们会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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