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八月的一个吉日。
时近午时,潘家庄西北坊区的主街上,“顺祥”酒楼门前摆着两挂长长的鞭炮。陈掌柜站在台阶上,看着崭新刷漆的三层楼面,脸上堆满了笑。他是登州府城人,两个月前听闻潘家庄这边商机多,咬了咬牙,把祖传的两间铺面抵押出去,凑了三百两银子来这里开酒楼。
“吉时到——点炮!”
随着账房先生一声高喝,伙计用香点燃了炮捻。
“砰砰啪啪……”
震耳的炸响声在街面上回荡,红色的碎纸屑在硝烟中飞舞,引来不少路人驻足围观。鞭炮声持续了约莫半盏茶工夫,终于渐渐停歇,只剩下一地狼藉的红纸和弥漫的硝烟味。
“各位客官,里边请!今日开张,酒菜一律八折!”陈掌柜站在台阶上,拱手朝围观人群招呼。
早已等在外面的客人纷纷走入酒楼——多是附近的商铺掌柜、工坊管事,也有几个衣着体面的外地商贾。这些人脸上都带着笑,相互拱手寒暄,显然对这家新开的酒楼颇感兴趣。
硝烟散尽时,陈掌柜正准备转身进店,却见街角走来一对中年男女。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灰色衣裤——那衣裤样式奇怪,宽松利落,布料厚实。外面套着件绿色马甲,背后印着四个黑色大字:“卫生保洁”。他们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腰间还挂着抹布和小铲子。
五人一组,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他朝陈掌柜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对身后四人道:“老规矩,两人扫主街,三人清巷子。一刻钟内收拾干净。”
“得嘞!”
四人应声,动作麻利地开始清扫。两人用大扫帚将街面上的红色碎屑扫成一堆,三人拐进酒楼旁的巷子,清理角落里堆积的杂物。
不过片刻功夫,主街上的鞭炮碎屑已被扫净。一个妇人推来辆古怪的两轮车——车身是木制的,两个轮子包着铁皮,车上架着个半人高的铁皮箱。汉子用铁锹将垃圾铲进箱里,动作熟练。
陈掌柜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一幕,心头暗自感叹。他自诩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京城、南京、苏杭,甚至广州府的街市他都去过。可如潘家庄这等地方,却是头一回见。
街面干净得让人难以置信。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几乎看不到杂物,连积水都没有——他刚才仔细看过,石板间的缝隙很细,而且路面微微倾斜,雨水能顺着流入路边的暗沟。那些暗沟每隔二十步就有一个铁栅盖,下面隐约能听到流水声。
而这些身着统一衣裤、携带洒扫工具的中年男女,在庄内随处可见。陈掌柜打听过,这些人被称为“潘家庄环卫队”,归一个叫“民政处”的衙门管,有数百人之多。他们按月领工钱,还有粮、盐、肉、蛋的补贴。
更让陈掌柜惊讶的是,这些环卫工走路时腰杆挺得笔直,脸上虽有些风霜,眼神却炯炯有神,完全没有别处那些苦力、役夫那种畏缩麻木的神态。他们清扫时还会互相说笑,那推车的妇人甚至哼着小调。
“陈掌柜,发什么愣呢?客人都等着呢!”账房先生在门内喊。
“来了来了!”陈掌柜回过神,转身进店。进门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垃圾车已经被拉走,街面恢复整洁,只有空气中淡淡的硝烟味提醒着这里刚放过鞭炮。
他摇摇头,心里想:这潘家庄,真是不一样。
未时前后。王春生担着挑子,沿着官道向东走。他是个行脚商人,登州府黄县人,常年挑着针头线脑、胭脂水粉这些杂货走村串乡。前些日子在登州府城听说,清洋河以东新开了许多田庄,商机多,便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走了大半日,清洋河已在眼前。可走到近前,王春生愣住了。他去年走过这条路,记得清洋河上只有一座破旧的木桥,勉强能过人畜,车马过得小心翼翼。可如今——
河面上竟架起了一座石桥!
那桥宽约两丈,桥面平整,两侧有齐腰高的石栏。桥墩是用大块青石砌成,坚固牢靠。桥上行人车马来往不绝,却井然有序——靠右行,车走中间,人走两边。
桥两头都设有关卡,有军士值守。见此情形,王春生心里“咯噔”一下,不免沮丧。他走南闯北,最怕的就是关卡——遇到官兵设卡,十有八九是要勒索钱财。有时候过一趟关卡,能把人兜里的钱掏去大半。可到了跟前,又不能不过,转头走说不定会惹得那些官兵恼羞成怒,追上来找个由头敲诈得更狠。
他硬着头皮往前走,心里盘算着:怀里还有三钱碎银子,是这几日卖货攒下的。罢了,舍个几十文,求个平安过桥罢。
到了桥头关卡前,王春生放下挑子,挤出笑脸,朝值守的军士拱手:“军爷辛苦……”
话还没说完,那军士却摆了摆手,打断他:“路引。”
王春生一愣,赶紧从怀里掏出官府发的路引——一张盖了印的纸,写明他的籍贯、年貌、事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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