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午后，阳光被一层薄薄的云过滤，变得有些柔和而慵懒，像一杯恰到好处的温水。
在一家藏匿于老街深处的咖啡馆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和旧书页的沉静气息。
这里仿佛是城市喧嚣中的一个时间褶皱，一切都慢了下来。
小芳老师用小勺轻轻搅动着杯中的拿铁，看着对面那个安静地望着窗外的男孩，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陈潇的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线条显得格外柔和，褪去了校园里的清冷，多了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难得的松弛感。
那是一种卸下所有铠甲后，才敢展露的、不设防的姿态。
“陈潇，”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午后的宁静，“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陈潇闻声转过头，眼中闪过些许思索，随即点了点头：“记得，在学校走廊，我叫了你‘同学’。”
小芳老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仿佛有星光在其中闪烁。
“是啊，我当时都愣住了，心想这学生怎么回事，一点规矩都不懂，可现在想想，还是很可爱呢。”
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些许追忆，“那时候的你，就像一只浑身长满了刺的小刺猬，用冷漠来保护自己，其实内心里比谁都敏感，你那声‘同学’，不是冒犯，而是一次试探，一次对既定规则的、无声的挑战。”
陈潇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小芳老师是第一个看穿他伪装的人，也是第一个尝试理解他挑战背后动机的人。
“从那以后，我就对你特别好奇。”小芳老师继续说道，她的思绪仿佛坐上了一台时光机，开始缓缓倒流。“直到那次……我喝醉了。”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带着些许不好意思。
“天啊，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丢脸。一个老师，竟然喝得那么醉，还要自己的学生送回家。我当时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只记得你给我倒了杯热水，还帮我盖了被子。第二天醒来，看到桌上你留的纸条，我就在想，这个男孩，外表看起来冷冰冰的，心怎么这么细。你的照顾，没有丝毫的居高临下，只有一种平等的、纯粹的善意。”
陈潇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你当时一直在说胡话，说工作太累了，想辞职去环游世界。”
“是吗？”小芳老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酒品不怎么样。不过，也正是从那天起，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只是师生了。你不再是我的学生陈潇，而是一个可以让我卸下所有防备的朋友。那一次，是身份的第一次越界。”
她喝了一口咖啡，目光变得悠远。“再后来，就轮到你了。”
那晚的场景，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男孩，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脆弱和迷茫。
他喝得酩酊大醉，靠在沙发上，嘴里反复念着一些她听不懂的名字和事情。
“那天晚上，你比我还醉。”小芳老师的声音变得很轻，很柔，“我送你回家，看着你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像是在做什么噩梦。我就在想，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孩，到底背负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东西？那一刻，我心疼了。我不再把你当成一个需要引导的学生，而是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平等的……好朋友。那一次，是情感的第一次越界。”
她看着陈潇，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我们成了‘加班情侣’，不是吗？”
这个词，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玩笑，却精准地定义了那段特殊的时光。
那些为了竞赛而加班的深夜，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会一起分享一份外卖，会为了一个解题思路争论不休，也会在疲惫的间隙，安静地并肩坐着，看着窗外的城市灯火。
“那段日子，很特别。”小芳老师轻声说，“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世界好像也只剩下我们。没有老师的身份，没有学生的标签，我们只是两个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的人。我喜欢那种感觉，很纯粹，很安心。那是一个我们共同构建的‘临时乌托邦’，一个可以暂时逃离现实规则的‘第三空间’。”
她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陈潇。
从最初的“同学”，到后来的“朋友”，再到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再到那个心照不宣的“加班情侣”……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
她见证了他从一个孤僻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温度的男孩。
而他，也陪伴她度过了许多迷茫和疲惫的夜晚。
可是现在呢？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男孩，看着他深邃眼眸里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小芳老师的心，第一次感到了些许慌乱。
她不知道现在和陈潇算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像一个无法求解的方程式，盘踞在她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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