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二坐在另一条小船上,脸色依旧苍白,那条被铁网勒伤的腿裹着厚厚的麻布和药膏,被安道全严厉禁止下水。他只能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目光中充满了不甘和对张顺的担忧。
“时辰到了。”张顺的声音清冷平静,如同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了一眼芦苇荡外汝阴方向隐约升起的烟尘和那代表着“动手”的急促旗语信号,眼中寒光一闪。
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没有多余的废话。张顺只是对着身后十几名精挑细选、水性最好的水鬼营兄弟,微微点了点头。这些汉子,都是在水泊梁山跟着他浪里搏命的老兄弟,眼神里只有对张顺的绝对信任和对水中猎杀的渴望。
噗通!噗通!
张顺率先以一个近乎无声的弧度滑入浑浊的河水,只留下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他身后的水鬼们紧随其后,如同十几条入水的游鱼,瞬间消失在浑浊的水面之下。
水下世界,光线昏暗,视线受阻。浑浊的河水带着泥沙和上游飘来的、尚未散尽的血腥气(这气息让张顺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巨大的龙舟船体如同水下蛰伏的黑色山峦,投下大片沉重的阴影。
张顺如同一条真正的白龙,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双腿摆动,分水刺在身前轻轻划动,悄无声息地绕过水下巡逻的零星水鬼(这些纪灵留下的警戒力量,在张顺眼中如同儿戏),贴着龙舟那粗糙、布满水藻和藤壶的巨大船底,迅速而精准地潜行。
他的目标异常清晰——龙骨!这艘庞然大物的脊梁!尤其是几处关键的结构连接点!
很快,张顺就潜到了船底最深处、最核心的位置。这里水流更加湍急,压力更大。他稳住身形,伸出修长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冰冷粗糙的船木上缓缓摸索。常年被水流冲刷的船木,哪些地方是榫卯关键,哪些地方是承重支点,哪些地方的木料在腐蚀和水压下已经开始变得脆弱…这些信息,通过他指尖的触感,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脑中。
找到了!一处位于龙骨中段、连接两块巨大主肋骨的巨大榫卯结构!这里受力最重,木材的纹理在长年累月的重压和水蚀下,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和酥松!
张顺眼中寒芒爆射!他不再犹豫,将分水峨眉刺反手紧握,如同两把凿子!全身的力量,从腰腹到手臂,瞬间凝聚!然后,以一种近乎狂暴的频率和精准的角度,狠狠凿向那关键榫卯结构的薄弱点!
笃!笃!笃!笃——!!!
沉闷而急促的凿击声,在水下被极大地削弱,却带着一种致命的穿透力!每一次凿击,都伴随着木屑的飞溅!每一次凿击,都精准地落在同一个受力点上!巨大的反震力顺着刺柄传到张顺的手臂,震得他虎口发麻,但他眼神冰冷,动作没有丝毫变形和停顿!快!要快!在岸上守卫反应过来之前,彻底摧毁它!
他身后的水鬼们也各自找到了目标,在船底各处要害开始了同样的破坏行动。浑浊的水下,木屑如同浑浊的雪片,不断翻涌飘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水下的张顺等人而言,每一秒都是与死神赛跑。肺里的空气在飞速消耗,水压和寒冷不断侵蚀着体力。但张顺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冷!他面前的巨大榫卯结构,在分水刺狂暴而精准的凿击下,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扩大!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呻吟!
终于!
咔嚓——!!!
一声清晰的、如同枯枝断裂的脆响,在水下显得格外刺耳!
那承受了巨大压力的关键榫卯节点,在张顺最后一记势大力沉的凿击下,彻底崩裂!碎木块被水流瞬间冲走!巨大的龙骨结构,失去了这至关重要的支撑点!
连锁反应瞬间爆发!
嘎吱——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如同巨兽垂死挣扎般的呻吟声,从龙舟庞大的船体深处传来!整艘巨舰,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幅度,缓缓地、无可挽回地向一侧倾斜!
成了!张顺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停留!他猛地一蹬巨大的船底,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上窜去!同时对着周围的水鬼们打出迅速撤离的手势!
水面上,龙舟的倾斜瞬间引发了巨大的恐慌!
“船!船要翻了!”
“怎么回事?!快!快稳住了!”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甲板上,袁术的宫廷侍卫、太监宫女、乐师工匠…乱成一团!尖叫、哭喊、器物摔落的声音响成一片!
龙舟顶层,刚刚还在欣赏歌舞、做着“仲家皇帝”美梦的袁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吓得魂飞魄散!他肥胖的身体如同肉球般从铺着锦缎的软榻上滚落下来,怀里的玉玺也脱手飞出!
“护驾!快护驾!!”袁术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就在这极度混乱的时刻!
哗啦——!!!
靠近龙舟侧舷的水面猛地炸开!一个如同鬼魅般的白色身影破水而出!正是张顺!他动作快如闪电,在身体跃出水面的瞬间,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那个在甲板上翻滚、闪烁着温润光泽的方形物体——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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