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城内,一处僻静别院。
瑶姬跌坐在冷硬的石阶上,宫装沾尘,发丝凌乱。
她双手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肩膀无声地颤抖。
脑海中,画面不断闪回。
杨天佑温柔的笑脸,赠她玉佩时的深情款款,十几年的夫妻情深。
然后,是杨戬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刀剖心。
“刻意接近图谋本源……”
“玉佩中的禁制……”
最后,是杨天佑狰狞的面孔,袭向她的黑色锁链,那眼中再无半分温情,只有赤裸的算计与狠毒。
“啊——!”
瑶姬终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泪水汹涌而出。
百年执念,百年愧疚,百年自欺欺人。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她不仅害了自己,害了杨戬杨婵,更可悲的是,她竟将仇人当作挚爱,将毒药当作蜜糖,整整百年!
“我算什么先天神女……我算什么母亲……”
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道心在剧烈震荡,几欲崩碎。
若非体内尚有神灵本源维系,此刻她恐怕已走火入魔,修为尽废。
院外,有轻微脚步声靠近,旋即停下。
“云华仙子。”是姜子牙的声音,带着几分关切,“可需贫道相助?”
瑶姬身躯一颤,猛地抬起头,胡乱抹去脸上泪痕,嘶声道:“别过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声音沙哑破碎,再无往日清冷。
姜子牙在院外沉默片刻,轻叹一声,终究转身离去。
他知道,有些心劫,外人帮不了。
…………
同一时间,西岐城另一处密室。
烛火昏黄,映照出两道对坐的身影。
陆压面前,那卷暗黄色的“钉头七箭书”已摊开。
帛书非布非皮,触手冰凉,表面浮现着无数细密扭曲的黑色符文,宛如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书页正中,已用朱砂写下三个殷红大字——
杨 戬
每一笔都力透纸背,朱红如血,隐隐有黑气从字迹中渗出。
燃灯盘坐对面,手中抚摸着那张射日弓。
弓身金黄,在烛火下流转着熔金般的光泽,那九轮大日虚影在弓内沉浮,时而炽烈,时而晦暗。
金箭横于膝上,箭头锋芒内敛,却自有一股锁魂夺魄的肃杀。
“钉头七箭书,需连续拜射七日,方显威能。”
陆压声音低沉,“我已在此处设下祭坛,布下隐匿阵法,隔绝天机。自今夜子时起,我便开始第一拜。”
他指了指帛书旁一座尺余高的草人。
草人简陋,以黄草扎成,胸前贴着一片玄色衣角。
那是当日杨戬与孔宣交手时,被五色神光余波削落的一缕袍角,被陆压暗中收取。
草人头颅部位,插着三盏幽绿的小灯,火光如豆,飘忽不定。
“此为‘魂灯’,以幽冥鬼火为芯,辅以咒文,可遥锁杨戬元神气机。”
陆压解释道,“每拜一日,魂灯便亮一分,杨戬元神便虚弱一分。至第七日,三灯齐明,便可开弓放箭,同时发动诅咒,内外交攻,一击必杀!”
燃灯凝视那草人与魂灯,缓缓道:“此术阴毒,有伤天和。且杨戬身负大气运,更有灭世黑莲护体,恐生变数。”
陆压冷笑:“天和?当年巫妖大战,我九位兄长陨落,谁来讲天和?如今杀劫之中,各凭手段,成王败寇罢了。至于灭世黑莲……”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芒:“黑莲虽强,但品阶未满,更需守护整个九曲黄河阵与阵中同门,其力必分。而我之诅咒,无形无质,专攻心神缝隙。瑶姬之事,便是最好的引子。”
燃灯不再多言,只道:“何时需要我开弓?”
“第七日后。”陆压沉声道,“那日正是杨戬与我们会战之时。战至酣处,他心神必集中于我二人身上,对元神防护必有疏忽。届时,你寻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机,开射日弓,破其魔躯。弓响之时,便是我诅咒发动之刻!”
燃灯颔首,将射日弓横放膝上,闭目凝神,开始以自身法力温养祭炼此弓,熟悉其中那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狂暴的力量。
陆压亦不再说话,取出一柄巴掌大小的桃木小弓,三支漆黑小箭,置于钉头七箭书前。
子时将至。
密室内烛火忽然无风自动,剧烈摇曳。
陆压整衣肃容,对着那草人与钉头七箭书,缓缓跪下。
他取出一支漆黑小箭,搭在桃木小弓上,弓弦拉满,对准草人心口。
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古老晦涩,仿佛来自洪荒之初的诅咒之语。
每一个音节吐出,密室内温度便下降一分,那草人胸前的玄色衣角无风自动,三盏幽绿魂灯中的一盏,灯焰“噗”地一声,亮起豆大一点绿光。
“一拜,损其魂!”
陆压低喝,松弦。
漆黑小箭离弦,无声无息,却仿佛穿透了虚空,消失在草人胸前。
草人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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