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的筷子几乎贴着陈宇轩的银叉落下,精准夹起带鱼段。她眯起眼睛凑近鼻尖深吸,鼻翼轻轻翕动,发梢垂落挡住兴奋的杏眼:“这火候绝了!蛋白质变性程度刚刚好!”说着突然挺直脊背,从帆布包掏出专业单反相机,金属机身在暮色中泛着冷冽光泽。她熟练地调整曝光参数,三脚架展开的咔嗒声惊动邻桌食客,却丝毫没影响她专注地从多个刁钻角度拍摄。镜头先是对准带鱼断面渗出的琥珀色酱汁,捕捉酱汁滑落的瞬间,又聚焦到盘边薄荷叶的脉络,连叶脉间凝结的细小水珠都被定格成艺术品。
陈宇轩端着红酒杯凑近,银质叉子插入鱼肉时,粘稠酱汁如融化的蜂蜜缓缓流淌,在暖黄灯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泽。他忽然顿住,银发在光晕里泛起柔和金边,喉结滚动两下才开口:“这味道,让我想起马赛港的海鲜烩饭。”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那时渔船刚靠岸,剑鱼在渔网里蹦跳,鱼贩当场剖鱼取肉,加了藏红花的烩饭蒸腾着海雾般的香气……”他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真的穿越回那段充满异域风情的时光,海风似乎正拂过他的脸颊。
夕阳给餐馆木窗镶上金边时,瓷盘里只剩零星鱼骨。古月哼着小调擦拭灶台,油渍在抹布下晕开成浅褐色云团。她被秦宇的笑声吸引——那个总爱板着脸的大厨,此刻正踮着脚在黑板上画卡通带鱼,粉笔灰簌簌落在深蓝色围裙上。鱼嘴里叼着的锅铲歪歪扭扭,旁边配着三个冒着热气的爱心,最下方用儿童体写着“海鲜还是要吃新鲜的”。晚风掀起竹帘,裹挟着码头咸涩气息,红焖带鱼的酱香却固执地萦绕其中,在暮色里编织出一条从深海到餐桌的味觉纽带。
这香气里,藏着渔民凌晨出海时头顶的星光,藏着食客等待时的期待,更藏着这条老巷里永不熄灭的人间烟火,将陌生的灵魂轻轻系在一起。而在餐馆的角落,一本皮质留言簿静静地躺在桌上,泛黄的纸页里早已写满了食客们的感悟与祝福。有的字迹工整如印刷体,记录着与恋人的甜蜜约会;有的歪歪扭扭,是孩童用蜡笔绘制的笑脸。它等待着下一个被美食触动心灵的人,留下属于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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