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春杏那丫头是伶俐。”萧翊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着，眼神飘向窗外，仿佛能看到那个在良德县城敢跟他顶嘴、如今却在陌生京城里手足无措的泼辣丫头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有趣……”他低声自语了一句。
门口侍立的贴身护卫石清，一直眼观鼻鼻观心。此刻，他清晰地看到自家少爷那藏都藏不住的、从眼底漫上来的笑意，以及那敲击桌面的手指都透着几分轻快。石清那张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抽搐了一下——少爷这模样……啧。
竹枝巷，静园……
小满确实在经历一场“适应”的煎熬。
春杏简直是个能手小旋风！她手脚麻利得惊人。小满刚想拿起抹布擦擦桌子，春杏已经像变魔术一样把桌子擦得锃亮，还顺带把椅子也抹了一遍；小满刚想去井边打水准备做饭，春杏已经提着满满一桶水回来了，还笑眯眯地说：“小姐，这粗活哪能让您动手！放着我来！”；小满想帮谷雨整理一下书箱，春杏已经手脚利落地把书本笔墨摆放得整整齐齐……
小满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人，浑身不自在。她习惯了忙碌，习惯了亲手操持一切，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让她坐立难安，甚至有点……负罪感。
“春杏，我……我来帮你摘菜吧？”晚饭时分，小满实在忍不住了，看着春杏在厨房里忙活，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
“哎呀，小姐！您快歇着！”春杏正麻利地切着肉丝，头也不抬，“厨房油烟大，别熏着您！这点小事奴婢一会儿就弄好了！” 她动作快得让小满眼花缭乱。
“不行！”小满难得地坚持起来，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带着劳作痕迹的手腕，“我……我在家做惯了的！让我帮忙，不然……不然我浑身难受！” 她语气里带着点倔强和恳求。
春杏停下刀，看着小满一脸认真的窘迫，大眼睛眨了眨，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格外讨喜：“那……行吧行吧，那……那您帮奴婢把这豆角摘了？小心别掐到手啊！” 她终于松了口，递过来一小筐翠绿的豆角。
小满如蒙大赦，赶紧接过豆角，坐在小马扎上认真地摘起来。终于找到点事情做，她心里踏实多了。
厨房里，炉火哔剥，锅气氤氲。两人一个切菜，一个摘菜，距离在不经意间拉近了许多。
“春杏，”小满一边摘豆角，一边好奇地问，“你在萧府……很久了吗？萧公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对这位之前处处找她刺的“恩人”实在好奇，尤其是经历了这一路的“特殊照顾”。
春杏一听这个，立刻来了精神，大眼睛亮晶晶的，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奴婢进府有三四年多啦！至于我们家少爷嘛……”她拖长了调子，做了个鬼脸，“小姐，我跟您说，您可别告诉别人！少爷他呀，在外面看着是挺唬人的，贵公子派头十足。可在府里，尤其是在夫人眼皮子底下，那就是个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小满惊讶地睁大了眼。
“可不嘛！”春杏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小时候上房揭瓦掏鸟蛋那是家常便饭，有次还被卡在树上下不来，急得夫人直跺脚！大了点呢，就爱跟人打赌，什么稀奇古怪的赌都敢接！有次跟人赌生吞一勺花椒面，结果辣得满院子乱跑找水喝，脸都肿了！还有啊，他不爱读那些正经书，就爱看些杂书游记，还总想着溜出去骑马打猎，被老爷和夫人逮着训过好多次呢！夫人常说，他就是个没定性的皮猴子！”
春杏绘声绘色地讲着萧翊的糗事，小满听得目瞪口呆，实在无法把春杏口中这个“上房揭瓦”、“生吞花椒”、“皮猴子”的形象，和那个在良德县城时而慵懒矜贵又……又帮着她的萧公子联系不起来！
“人不可貌相啊……”小满喃喃道，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听着这些“丑事”，她对萧翊那份因距离而产生的巨大压力，倒是无形中消散了不少，反而觉得这个娃娃脸多了几分……嗯，鲜活和接地气？甚至有点……好笑？
谷雨扒在厨房门口，听着里面阿姐和春杏姐姐的笑声，也咧开嘴笑了。这个新家，虽然开始有点奇怪，但好像……还不错？他摸了摸怀里那本被春杏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书，转身跑回东厢房温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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