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的轿子走远了,街面上又静下来。
陈玄理在黑暗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
他住的地方离货栈不远,是个独门小院,清静,也偏僻。
院门从里头闩着。
陈玄理有节奏地叩了几下,里面传来脚步声,门栓拉开。
开门的不是仆役,是他一个心腹手下,叫赵五。
赵五低声道:
“爷,回来了。周妈说,里头那位……下午又不太安稳,摔了药碗,哄了半天才消停。”
陈玄理“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往里走。
赵五口中的“周妈”,是他找来专门看着苏青的婆子,五十来岁,手脚麻利,话少,人也本分。
或者说,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堂屋没点灯,黑乎乎的。
他穿过堂屋,走到最里头那间厢房门口。
门从外面挂着一把黄铜锁。
他掏出钥匙,打开锁,推门进去。
屋里比外头更暗,只墙角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火苗豆大,勉强照出个轮廓。
靠墙有张木床,床上蜷着个人,是苏青。
她手腕和脚踝上都套着软布垫着的皮扣,用不长不短的链子拴在床柱上,既让她无法远离,又不至于磨伤皮肉。
听见门响,她猛地一哆嗦,把自己缩得更紧,眼睛惊恐地瞪向门口。
陈玄理反手掩上门,走到床前。
油灯光把他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上,晃动着。
“青青,”
他开口,声音放得柔和,像以前哄她时那样,“今天怎么样?听周妈说,又不肯好好吃药?”
苏青不答话,只是死死盯着他,呼吸很急,胸口起伏着。
她头发被周妈梳顺了,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身上穿着干净的素色寝衣。
但整个人像一株失了水分的花草,蔫蔫的,又绷着一股惊惶的劲。
陈玄理从炕沿上拿起那块桂花糕,掰了一小块,递到她嘴边:
“吃点儿,嗯?”
苏青别开脸。
陈玄理也不强求,自己把那块糕吃了,慢慢嚼着。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我今天见着姚少师了。”
苏青身子一震。
“他问我宫里的一些事。”
陈玄理像在说别人的事,“我说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他怕是猜着了。”
他转过头看苏青:
“你说,我该怎么办?”
苏青愣愣地看着他,像没听懂。
陈玄理自嘲地笑了笑:
“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
他又伸手去碰苏青的头发,这回苏青没躲。
他便一下一下地梳着,动作很轻:
“青儿,这世上,我就剩你一个能说说话的人了。你可不能也丢下我。”
她恨眼前这个人,恨他做的所有事,可当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她又觉得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
陈玄理像是没看见,继续说:
“姚少师问了些南洋的事,也问起了你。”
苏青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点极轻的气音,听不清是什么。
“我说,你身子弱,在南京将养着。”
陈玄理放下茶杯,看向她,“少师还嘱咐,让我别辜负你。”
他忽然笑了笑,
“你说,我该怎么着,才算不辜负你?”
苏青终于慢慢转过头,眼睛对上他的。
“放了我。”
她眼神里有恐惧,有茫然,“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陈玄理的手停住了。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放了你?青儿,你怎么还说这种傻话。”
陈玄理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走去哪儿?外头兵荒马乱的,你能去哪儿?”
苏青闭着眼,
“你……又害人了?”
陈玄理脸色一沉:“胡说八道。”
他在床边一个小凳上坐下,叹了口气:
“你看你,何苦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好好将养着,比什么都强。”
“将养……”
苏青忽然大声了些,“我那些姐妹……香云,玉梅……她们‘养’到哪里去了?”
她眼神直勾勾的,“还有刘香主,罗堂主……他们……他们忽然就‘病死了’,‘失足掉海里了’……陈玄理,你夜里睡得着吗?”
陈玄理静静看着她,慢悠悠地说:
“青儿,你病了,净说胡话。那些人,有的是意外,有的是自己找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就像你们白莲教里那些堂主、香主,一个个的,不是路上遇了劫匪,就是忽然得了急症,这都是命数。”
他每说一句,苏青的脸色就白一分。
那些事,她确实不知道细节,可她不是傻子。
教里那些曾经对陈玄理接管势力有微词、或者知道太多旧事的老兄弟,这两年一个接一个地没了,死法五花八门,却都“合情合理”。
她心里越来越怕,夜里总做噩梦,梦里全是血。
“是你……”
她声音发颤,“都是你干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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