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暂居的洞穴后,叶天命继续向着东北方向前行。
日头西斜,荒原上的光线变得柔和,将她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寂影步施展开来,她的身形在起伏的地势和零星的灌木丛间时隐时现,如同融入这片苍茫大地的一抹灰色墨痕。
但她的心,却并未完全沉浸在赶路之中。
静坐悟剑,明确了寂灭意境与自身剑道的方向,如同在茫茫黑夜中点亮了一盏灯,照亮了前路。然而,灯光虽亮,却需薪柴不熄,方能长明。
这“薪柴”,便是她心中永不熄灭的思念与守护执念。
剑意有了骨架,还需血肉灵魂。而这灵魂,便源自她对哥哥叶玄的情感——那些温暖的记忆,那些诀别的痛楚,那些漫长寻找中的孤独与坚持。
她需要将这些情感,与刚刚梳理成型的寂灭剑意彻底融合,让剑意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法则运用,而是拥有温度、拥有意志、拥有独一无二“灵性”的,属于她叶天命的剑。
傍晚时分,她在一处背风的小土坡后停下。
此地视野相对开阔,前方不远有一条几近干涸的河床,河床上裸露着灰白色的卵石,只在最凹陷处还残留着几洼浑浊的水迹。坡后长着几丛低矮却异常坚韧的棘刺灌木,枯黄的叶子在晚风中瑟瑟作响。
叶天命没有生火。她寻了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坐下,从储物袋中取出水囊和最后一块完整的肉干。
就着微凉的泉水,她小口撕咬着坚硬的肉干,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前方干涸的河床上。
肉干很咸,很有嚼劲,需要用力撕扯,反复咀嚼才能下咽。这种熟悉的、粗粝的口感,忽然勾起了记忆深处某个相似的画面。
也是傍晚,也是荒原,也是一块干硬的肉干。
那时她还很小,或许只有四五岁。哥哥叶玄外出一天,带回来的食物很少,只有几颗干瘪的野果和一块比巴掌还小、黑乎乎的烤肉。肉烤得有些焦湖,还很硬,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他们来说,已是难得的美味。
哥哥将那块肉小心地分成两半,将看起来稍微大一点、没那么焦黑的那半递给她。
“青儿,快吃。”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温暖依旧。
她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肉很硬,很柴,寡澹无味,甚至还有一股澹澹的、没处理干净的腥气。但她吃得很香,因为这是哥哥千辛万苦带回来的。
“哥哥,你也吃。”她举着剩下的肉,踮起脚递到哥哥嘴边。
叶玄笑着偏开头,揉了揉她枯黄的头发:“哥不饿,在外面吃过了。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她知道哥哥在撒谎。他的嘴唇干裂,脸色因为饥饿而有些发青。但她太饿了,小小的心里装不下太多的思考,只是懵懂地觉得,哥哥说不饿,那大概就是不饿吧。
于是她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那半块硬肉,哥哥就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傍晚最后的天光。
夕阳将兄妹俩依偎的影子,投射在破旧的土墙上,拉得很长很长。
……
记忆中的画面如此清晰,以至于口中肉干的味道,似乎都与那半块焦硬的烤肉重合了。
叶天命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喉咙里忽然有些发堵。
她拧开水囊,勐地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泉水,才将那突如其来的酸涩感压了下去。
但那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也关不上了。
更多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
哥哥在昏暗的油灯下,笨拙地为她缝补被荆棘划破的衣袖,针脚歪歪扭扭,却缝得异常认真。
夏日雷雨夜,破屋漏雨,哥哥将她护在怀里,用自己单薄的后背挡住从屋顶缝隙漏下的冰冷雨水,轻声哼着走调的歌谣哄她入睡。
她生病发烧时,哥哥整夜不眠,用浸湿的布巾一遍遍为她擦拭额头,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还有……兽潮来袭时,那个决然转身、将她推向生路的背影。染血的衣角在风中飘荡,最后回眸的眼神,混合着无尽的不舍与不容置疑的坚定。
“活下去,青儿。”
那句话,至今还在她灵魂深处回响。
然后,就是漫长的、独自一人的黑暗与死寂。
她抱着那片染血的布条,在冰冷的雨水中坐了七天七夜。世界失去了颜色,失去了声音,只剩下胸口那个被撕裂的巨大空洞,灌满了名为“失去”的寒风。
她曾以为,自己会那样坐着,直到化为枯骨,与这片荒原融为一体。
直到……那柄锈剑发出微光,直到那死寂的力量在她体内苏醒,直到“找到哥哥”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不肯熄灭的火星,勐地燃烧起来,成为支撑她站起、行走、挥剑的全部意义。
寻找的路,孤独而漫长。
一个人在危机四伏的荒原挣扎,与野兽搏杀,与恶劣的环境对抗。受伤了,自己咬牙包扎;饿了,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累了,找个角落蜷缩起来,在警惕中浅眠。没有可以依靠的肩膀,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只有腰间那柄越来越顺手的锈剑,和胸口那点微弱的、却不容置疑的希望之光作为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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