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画案上的砚台突然“啵”地一声,里面的残墨自己旋转起来,一滴雨水从舱顶的缝隙滴落砚台,墨汁瞬间化开,那半截狼毫笔竟自己腾空而起,蘸着墨在一张废宣纸上画起来,寥寥几笔就勾勒出荔枝湾的远景,墨色浓淡相宜,笔势洒脱,与画守墨的风格如出一辙。《墨韵画舫画论》从画案旁滑落到地上,正好翻开到“莫因利而媚俗”那一页,被穿堂风掀得哗哗作响。舱底的暗格突然轻微震动,里面的硬币自己滚了出来,那张带弹孔的画稿被风卷到画案上,画中码头的石阶在昏暗的光线下,三个圆点仿佛在微微发光。
“他在等你回头。”陈晓明指着那些机器仿品和塑料装饰,“把茶座拆了,把画舫恢复成画室的样子;把所有仿品全烧了,重新拿起画笔手绘;请老画师传授你祖父的笔法、藏信技法,在画舫办个‘墨韵画魂展’,展出他当年的画稿和画笔,讲讲他用画作传递情报的故事。”
画伯捧着那半截狼毫笔,突然“扑通”一声跪在画案前,对着舱壁上重新挂起的画守墨画像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画案的边缘,渗出血来:“爷爷,孙儿错了!我这就把那些桌椅扔了,把直播设备砸了,明天就开始练笔,哪怕一天画一幅,也得把真本事捡回来!”
接下来的三个月,画伯真的像变了个人。他先是把画舫里的茶座桌椅全搬到岸边,当着街坊的面劈了烧火,火苗窜起丈高,浓烟里混着木头的焦味,有老画师说:“守墨先生当年最恨俗物,这样烧了好,烧了干净。”然后请了三个老画师来画舫指导,重新在画案上铺好生宣,每天天不亮就划着画舫去荔枝湾写生,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宣纸,他就用竹片刮着继续画,手指被冻得发僵,就放在嘴里哈口气再握笔,老画师说:“守墨先生当年就是这样,为了画好一笔芦苇,能在寒风里站三个时辰,这才是画师的本分。”
陈晓明几乎每周都来画舫,有时帮着整理画稿,有时坐在舱内,看画伯专注地运笔。平衡之力顺着墨痕的脉络渗入,他能感觉到画舫的能量在慢慢恢复,机器仿品被新画的手绘取代后,墨色灵动,气韵贯通,夜里的运笔声变成了清晰的创作声,像是画守墨在跟着一起勾勒线条。有一次,画伯在画荔枝湾的晨雾时,总把握不好墨色的晕染,突然一阵风吹过,舱底的暗格自己打开,露出画守墨的写生本,其中一页写着:“画雾需‘破墨’,先以淡墨铺底,趁湿点浓墨,让其自然晕化,如晨雾漫过水面,三分实,七分虚,方得朦胧之趣,藏得住深意。”他依着写生本的技法下笔,新画的晨雾果然虚实相生,老画师激动地说:“是守墨先生在帮你呢,这笔法,他没舍得带走!”
三个月后,画伯在画舫的舱壁上挂起了“守墨画坊”的木牌,又把那半截带血的狼毫笔装在玻璃罩里,摆在画案最显眼的位置。他办了场“画舫忆旧展”,请了当年见过画守墨的老街坊来讲故事,有个九十四岁的阿婆说:“守墨先生当年被砍断手那天,天上飘着毛毛雨,他的血滴在画舫的舱板上,后来那里长出的木纹,都像幅小小的山水画。”
重新焕发生机的画舫,坚持“手绘真迹,守墨传心”的宗旨,画案旁挂着“禁止仿品”的木牌,画伯每天都会亲自检查每一幅新画的笔墨。有个画廊老板想高价买断画舫的冠名权,用机器批量印刷“守墨风格”的画作,画伯却摇了摇头:“画的魂在笔墨里,机器印不出风骨。爷爷说了,宁肯画舫冷清,不能让画作失了本心,这底线不能破。”
陈晓明离开画舫时,立春的雨雾渐渐散去,夕阳透过云层照在荔枝湾的水面上,画伯正在舱内画一幅《雨霁图》,狼毫在宣纸上划过,留下淡淡的墨痕,像在诉说一个关于坚守的故事。他回头望了一眼,画舫的窗棂映着画伯的身影,与画守墨的画像重叠在一起,专注而沉静,舱内的墨香混着水汽漫出来,在岸边的柳丝间萦绕。
回到陈记凉茶铺,画伯特意送来一幅小画,画的是荔枝湾的月夜,岸边的画舫泊在水中,船头的灯笼亮着暖黄的光,角落用朱砂盖着“守墨”的印章:“陈先生,这画您留着赏玩,也算替我爷爷谢您的,让我记起了他的画,画师的笔,蘸的是墨,守的是画心的本真,心诚了,画魂才会灵。”
陈晓明将画挂在墙上,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宣纸上,墨色的画舫在光下仿佛真的泊在水面,船头的灯笼像是在轻轻摇晃。远处的荔枝湾在暮色中亮起灯火,墨韵画舫的灯笼也亮了起来,像一颗守护画魂的星辰。他知道,粤海的故事里,从不缺这样的守护者,他们像画师一样,用一生的执着,在笔墨与宣纸的交融中,守护着最纯粹的心意,让每一幅画作,都能在岁月里,传递出不灭的风骨。
而那些藏在画魂里的执念,那些写在《墨韵画舫画论》上的坚守,终究会像这立春的月光,洒满画舫的每一个角落,让“墨不可干”的誓言,永远回荡在荔枝湾的画舫旁,回荡在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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