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架下那场沉重的谈话,像一块巨石压在李大强心头。他既要为老友的病情奔波担忧,又要为这个几乎无解的情感难题辗转反侧,几日之间,鬓边白发似乎又添了几根。
就在他暗自焦灼,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来自乌鲁木齐的电话,让事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电话是阿孜古丽打来的。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长途通话特有的微颤,但更多的是平静,甚至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
“李大哥,”她开门见山,没有过多寒暄,“小军跟我说了,建军的情况……不太好。我这心里,一直揪着。”
李大强心中一紧,连忙宽慰:“阿孜古丽,你别太担心,医院在全力治疗,我们也都在这边照顾着……”
“李大哥,我打电话,不是问这个。”阿孜古丽轻声打断了他,沉默了几秒钟,仿佛在积攒勇气,然后,她说出了一句让李大强几乎屏住呼吸的话:“我是想跟你说说……建军的心事。我猜,他是不是跟你提了,想以后……和阿依古丽合葬的事?”
李大强握着电话的手猛地一颤,喉咙发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没想到,阿孜古丽竟然如此敏锐,也如此直接。
电话那头,阿孜古丽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歉疚和释然:“李大哥,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他有这个心思。这么多年,他有时候对着阿依古丽的照片发呆,清明扫墓时那眼神……我都看在眼里。”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李大哥,当年……当年是我对不起建军,我年轻糊涂,做了错事,伤了他的心,也伤了这个家。这些年来,我尽心照顾建军,一方面是真心疼他,另一方面,也是想弥补我当年的过错。可是有些错,一旦犯了,就像心里的刺,拔不掉,也补不全。”
“建军他……他是个重情义的人。阿依古丽姐姐跟着他吃了那么多苦,早早走了,他心里那份愧疚和惦记,我能理解。其实……其实我早就想通了。”阿孜古丽的语气变得异常清晰和坚定,“李大哥,如果……如果建军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帮忙,圆了他的这个心愿。让他和阿依古丽姐姐合葬吧。”
李大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最先提出、并且如此坦然接受这个“残忍”决定的,竟然是阿孜古丽本人。
“阿孜古丽,你……你不必这样……”李大强声音干涩,“这些年,你对老马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老马他心里也……”
“李大哥,你听我说完。”阿孜古丽再次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这不是赌气,也不是退让。是我真的想明白了。我爱建军,希望他好,希望他心安。他惦念阿依古丽姐姐一辈子,如果这能让他走得安心,那我愿意成全。这或许,也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对我自己过错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弥补。”
她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至于我……等我走了以后,让小军把我葬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行。活着的时候,我能陪伴他、照顾他,已经是我最大的福气了。死了以后,就不去打扰他们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听着阿孜古丽这番掏心掏肺、充满牺牲与深明大义的话,李大强这个硬汉,眼眶也不禁湿润了。他原本以为这是一道无解的死结,却没想到,被阿孜古丽用这样一种近乎悲壮的豁达与深情,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解开了。
“阿孜古丽……”李大强声音沙哑,充满了敬意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你……让我说什么好……老马能有你,是他的福气,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福气。”
“李大哥,别这么说。这事,就这么定了吧。你也别再为这个为难,更不要告诉建军我打过这个电话。就让他……安心养病吧。”阿孜古丽最后叮嘱道,语气恢复了日常的温和。
挂断电话,李大强长久地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地,却又被另一种更为深沉厚重的情感所填满。那是敬佩,是感慨,是对人性中善良与牺牲精神的深深震动。
老马的心结,以这样一种他或许永远无法知晓的方式,被最爱他、也最被他亏欠的人,亲手解开了。这份超越世俗、充满理解与成全的爱与义,让李大强深信,无论前路如何,这份人间真情,足以照亮一切黑暗,抚平所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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