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安十二年冬末,一场罕见的暴雪席卷了荆襄大地。铅灰色的天空仿佛被墨汁浸染,低垂得几乎要压到山峦之巅,让人喘不过气来。鹅毛般的雪片密集如帘,从天际倾泻而下,时而被呼啸的朔风裹挟,化作锋利的雪粒,像无数把小刀子刮过脸颊,生疼难耐;时而又簌簌飘落,无声无息地堆积在地面、枝头、屋顶,将整个世界都裹进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之中。
新野通往隆中的官道,早已被厚厚的积雪彻底掩埋,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沟谷,唯有一片无垠的雪海,在狂风中翻涌着细碎的雪沫。三匹骏马在雪海中艰难跋涉,马蹄深陷积雪,没到了马腹,每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仿佛在泥沼中挣扎。马鼻喷出的白气刚一呼出,便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碴,落在胸前的马具上,叮当作响。
刘备身披一件厚重的玄色狐裘,领口和袖口的狐毛蓬松柔软,本是抵御严寒的佳品,此刻却早已被漫天飞雪和飞溅的雪水浸湿,冻得发硬,板结在肩头,不仅难以御寒,反而增添了几分沉重。他面色通红,却并非因为温暖,而是被凛冽的寒风冻得气血上涌,嘴唇干裂起皮,渗出血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感。他的头发上、眉毛上、胡须上,早已挂满了洁白的霜花,宛如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而坚定,透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
身后的关羽,身披标志性的墨绿色锦袍,外面罩着一件玄色棉甲,棉甲的缝隙中早已塞满了积雪,冻成了坚硬的冰壳。他的青龙偃月刀斜挎在马鞍上,刀鞘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宛如一座小型冰雕,刀镡处的铜饰在昏暗的天光下,偶尔反射出一丝冷冽的光泽。他依旧身姿挺拔如松,仿佛一尊屹立在风雪中的铁塔,只是胸前的长髯上挂满了霜花,随着马匹的颠簸轻轻晃动,眼神却比往日更显沉稳,目光紧紧锁定前方的路,时刻留意着周遭的动静,护持在刘备身侧。
张飞则早已没了往日的焦躁易怒,只是紧蹙着浓眉,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黝黑的脸庞被寒风冻得发紫,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格外坚毅。他双手紧握丈八蛇矛,矛尖深深扎进积雪之中,借着着力点带动马匹前行,手臂上的肌肉因用力而微微隆起。口中偶尔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却再无半句抱怨——上一次大哥的严厉斥责,以及刘备求贤若渴的赤诚之心,终究让这位性情刚直的猛将收敛了脾性,心中只剩下对大哥的敬重,以及对这场求贤之旅的默默支持。
“大哥!这雪下得实在太大了!”张飞勒住马缰,瓮声瓮气地喊道,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吞噬了大半,显得有些模糊,“前方的路都看不清了,积雪没到马腹,再走下去,马匹怕是要撑不住了!不如我们先回去,等雪停了、路消了再过来?这般下去,怕是没到隆中,我们先被冻僵在半路上了!”他说着,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积雪,雪水顺着脸颊流淌,在下巴处凝结成细小的冰珠。
刘备抬头望了一眼漫天飞雪,雪花打在脸上,冰冷刺骨。他又望向远方被白雪彻底覆盖的山峦,隆中就在那片白茫茫的深处,仿佛藏在云雾中的仙境,可望而不可即。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三弟,贤才难得,诚意更需经得住考验。孔明先生若真有经天纬地之才,能助我兴复汉室,安定天下,这点风雪又算得了什么?当年高祖刘邦历经鸿门宴之险、垓下之战之艰,才夺得天下,成就帝业。我们今日不过是受些寒苦,又何足惧哉?”他勒紧马缰,调转马头,朝着积雪更深的山路坚定前行,“继续走,莫要耽搁!只要能见到孔明先生,便是再多些艰难险阻,我也心甘情愿!”
关羽策马跟上,沉声道:“大哥说得对,成大事者,当不畏艰险,不惧磨砺。孔明先生隐居世外,潜心治学,若没有足够的诚意与毅力,怎能打动他?我们且行且看,若实在难以前行,便在山中寻一处避风之所暂歇片刻,待风雪稍缓再继续赶路。”他说话时,目光扫过刘备冻得发紫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并未再多劝阻——他深知大哥的性情,一旦认定的事,便绝不会轻易放弃。
三人相互扶持,在暴雪中考验前行。积雪越来越深,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马匹的蹄子踩下去,发出“咯吱咯吱”的沉闷声响,仿佛大地在呻吟。偶尔遇到被积雪覆盖的结冰路面,马匹蹄子打滑,险些摔倒,全靠三人反应迅速,拉紧缰绳,稳住身形,才避免了失足跌落山谷的危险。
沿途的竹林被暴雪压弯了腰,粗壮的竹干尚且能勉强支撑,不少纤细的竹枝却早已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裂,雪块簌簌落下,砸在三人身上、马背上,瞬间融化成冰水,渗入衣衫、马鞍,刺骨的寒意让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空气中弥漫着竹子的清冽气息与雪的寒气,混合在一起,吸入肺中,冰凉刺骨,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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