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光柱斜斜打在地上,把苏倩元的影子拉得老长,恰好落在青铜镜的镜面上。
影子清晰得过分,裤脚沾的泥点、衣角磨出的毛边都分毫毕现,起初就是寻常模样。粗布衣裳的轮廓还有扎得整齐的高马尾,透着股赶路的朴素劲儿,跟平时在太阳底下照的没两样。
可也就两三秒的工夫,镜面突然不对劲了。
没有任何预兆,竟泛起一层涟漪似的波动,不是水波纹那种哗啦啦的晃,反倒像有人用指尖轻轻碰了下镜心,一圈圈细纹从中间往外散,连带着镜中的影子,也开始慢慢变样。
原本裹着粗布衣裳的轮廓,像是被人用画笔一点点涂改,渐渐换成了一身玄甲。
玄甲样式规整,胸前凸起的兽纹护心镜泛着冷光,肩甲是流畅的弧形,甲片与甲片的缝隙都看得清清楚楚,连边缘磨出的旧光泽都真实得很。
更让人在意的是,肩膀和胸口的甲片上,还沾着些暗褐色的印子。不是灰尘,是那种干涸后发乌的颜色,一看就像凝固的血,死死结在甲片上,连纹路里都嵌着细碎的褐色颗粒。
苏倩元先是愣在原地,眼睛眨都没眨,随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脚后跟不小心碰到地上没收拾完的箭镞,“叮”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墓室里格外清晰,她却半点没在意,目光死死钉在镜面上,手指都不自觉地蜷了起来,攥得掌心发紧。
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屏住了呼吸,一个个盯紧镜子,连呼吸都放轻了。
墓室里静得只能听见油灯“噼啪”炸火星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远处通道里传来的滴水声,“嗒、嗒”的,衬得气氛更沉了。
等镜中影子的面容慢慢清晰,谢语安突然“呀”的一声叫出来,声音里满是惊讶,手还下意识抓住了旁边野兔的胳膊,力道没轻没重,指甲都快嵌进野兔的衣袖里:“这……这不是南荣蛮吗?你看这眉眼,这鼻子,连嘴角往下撇的那点弧度都一模一样!绝对错不了!之前在山涧边跟她对峙的时候,我特意记过她的样子,跟镜里这人影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野兔被她抓得胳膊发疼,却也没挣开,只是皱着眉往镜子里瞅,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谢语安:“真的假的?我看看……还真是!这也太怪了,她不是早就没了吗?怎么会以影子的形式出现在镜子里?而且还穿成这样,跟咱们之前见她时的布衣完全不一样啊!”
这话一落地,墓室里的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了。
没人接话,也没人动。
之前在黑松林里的那一幕,像刻在脑子里似的,突然清晰起来,南荣蛮为了替他们挡下蒙舍的追兵,硬生生扛了一箭,然后踉跄着坠入山崖,那道坠落的身影,还有崖下深不见底的云雾,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他们找了半天,连一片衣角,一点血迹都没找着,谁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可眼下,这面青铜镜里,却映出了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影。明明该是再也见不到的人,却以这样离奇的方式出现,荒诞得让人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跟着滞了半拍。
再仔细看镜中的玄甲人影,她分明站在一处城楼上面。城楼的砖墙是深灰色的,砖缝里嵌着些干枯的草,城楼上有木质的栏杆,栏杆上缠着旧绳子,看着有些年头了。
人影身后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像被厚重的乌云压着,连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远处的城楼角隐约能看见,上面好像还挂着面看不清颜色的旗子,被风吹得耷拉着,连动都懒得动。
最显眼的,是她手里攥着的东西。一卷军令。
军令是粗糙的黄纸做的,边缘有些毛糙,纸卷的一角还滴着鲜红的血,不是之前甲片上那种干涸的褐色,是新鲜的、刺目的红,顺着指缝往下淌,哪怕在镜影里,都能清晰地看见那抹红,像是刚从什么地方沾到的。
她的姿势绷得笔直,肩膀微微架着,脖颈也挺得很直,像是在死死盯着城下的什么东西。
眼神虽然在影子里看不太清,却透着股凌厉的劲儿,让人不敢直视。
可镜面只映出她的上半身,从腰往下的部分都被挡住了,城楼外的景象更是啥也看不到,只能瞧见风刮得她玄甲上的细纹路轻轻晃,连甲片摩擦的细微声响,都仿佛能透过镜面传过来,在镜里看着格外真切。
苏倩元看着镜中跟自己眉眼一致的人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下,一阵发紧。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粗布布料被她捏得发皱,指节都泛了白:“她……她手里的军令,怎么会染血啊?军令都是传递消息的,好好的怎么会沾血?难道是出了啥意外?还有,她明明已经……怎么会出现在镜里?”
黑熊往前凑了凑,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什么,粗眉皱得紧紧的,形成一道深深的纹路:“会不会是打仗的时候弄上的血?战场乱糟糟的,沾到血也正常。可南荣蛮都没了,怎么还会以这种方式出现?这镜子该不会能映出死人的影像吧?也太邪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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