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ta-9回收单位”的内部，比外观更加令人不适。空气（如果那还能称为空气）凝滞、冰冷，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金属锈蚀、陈年冷却液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有机腐败物的刺鼻气味。墙壁和天花板并非规整的平面，而是由那些粗大、扭曲的管道与囊泡结构的内壁构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血管瘤般的暗色沉积物和半流质的粘稠物质。昏暗的应急照明只有零星几处还在闪烁，发出惨绿色的、病态的光芒，勉强勾勒出前方幽深、曲折的通道。
艾德里安走在队伍中间，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他体表的混沌纹路在这里微微发光，不再是之前的噪点状态，而是呈现出一种缓慢的、如同呼吸般的明暗变化，仿佛在与环境中无处不在的低活性污染进行着无声的“交流”或“对抗”。
“污染浓度……很高，但确实处于惰性状态。”编织者低声报告，她的机械传感器也在努力过滤干扰，“主要是法则层面的结构性腐化残留，对生物体和精密设备的长期侵蚀性很强，但短期内只要不主动接触或引发反应，威胁有限。”
“目标仓库区域在前方第三个岔路左转，然后向下两层。”一名遗民战士看着从外部下载的残缺结构图说道，“通道状态未知，小心脚下和头顶。”
他们沿着主回廊前进。脚下是滑腻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污垢。两旁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半嵌入墙壁的巨大“处理罐”或“分拣装置”，早已停止工作，表面结满了厚厚的、仿佛黑色珊瑚般的晶簇。一些罐体破损，从中流淌出早已凝固的、颜色诡异的胶状或蜡状物质。
空气中不时传来细微的、仿佛金属热胀冷缩的“咔哒”声，或是深处管道中液体（？）缓慢滴落的“啪嗒”声，更添阴森。
走到第一个岔路口时，艾德里安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右边……有东西……”他盯着右侧那条更加黑暗、似乎通往更深处的通道，“不是污染……是……‘结构’本身……在动？”
众人立刻警惕。几秒钟后，他们看到右侧通道深处，一大片墙壁上的暗色沉积物，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隆起，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类似巨大眼窝的形状，“眼窝”中央，一点暗红色的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沉积物也恢复了原状。
“……是残留污染与环境物质长期共生形成的……‘伪生命体’或‘环境感应器官’。”编织者分析道，“没有攻击性，可能只是对能量或生命活动的被动反应。避开它。”
他们选择了左边的路。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很陡，地面更加湿滑。照明几乎完全消失，只能依靠头盔上的探灯。灯光照在那些蠕动、滴淌的墙壁上，反射出油腻的光芒。
“污染活性……在增强？”另一名遗民战士不安地问。他能感觉到防护服表面的辐射计数器读数在缓慢上升。
“接近核心污染区了。”艾德里安确认，“但‘稳定剂’仓库……应该就在附近。坚持一下。”
他们终于抵达了结构图标注的区域。这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圆形舱室，中央排列着数个巨大的、表面布满操作面板和接口的圆柱形储存罐。大部分储存罐都已经破损或严重腐蚀，内部空空如也或者填满了黑色的硬化残留物。但在舱室角落，有三个相对较小、密封完好的银色罐体，表面标识着模糊的通用语和一种古老的符号——正是“通用法则稳定剂（初级）”。
“找到了！”遗民战士一喜，就要上前。
“等等！”艾德里安厉声喝止。他紧紧盯着那三个银色罐体，混沌纹路的光芒急促闪烁起来。“罐体……没问题……但下面的……‘地面’……”
探灯光束移向罐体下方的地面。那里看起来和其他地方一样，覆盖着厚厚的、暗色的沉积物。但仔细看，能发现沉积物的“纹理”有些不同，更加“平滑”，而且……仿佛在极其缓慢地“起伏”？
编织者用扫描仪对准那片区域。“检测到微弱但集中的生命活动信号！不是污染，是某种……适应了这里极端环境的、以惰性污染和腐化物质为食的……‘清道夫微生物群落’？它们覆盖了整个仓库地板，形成了一层‘活地毯’！”
这些微生物群落本身可能无害，甚至只是在“清洁”环境。但任何外界的扰动——比如试图搬动罐体——都可能惊动它们，引发不可预知的群体反应，比如释放腐蚀性分泌物，或者吸引来更危险的、以这些微生物为食的东西。
“必须在不惊动它们的情况下，取出稳定剂。”指南针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
“用低温。”编织者迅速思考，“这些生物适应了这里的‘温度’和环境。如果瞬间用极低温（比如液氮喷雾）局部冻结罐体下方的接触区域，可能短暂抑制它们的活性，为我们争取几秒钟的时间切断罐体与地面的粘连并取走。”
“我们有液氮储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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