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如的指尖在绣绷上停顿的瞬间，窗外的雨恰好砸在雕花窗棂上，溅起的水珠像极了三年前沈清媛坠楼时溅在青石板上的血。她垂眸看着绣布上那朵即将完工的朱砂梅，银针刺破指尖，殷红的血珠落在白色绢布上，晕开的痕迹与记忆里那滩血迹完美重合，这是她筹谋三个月的“点睛之笔” 。
“夫人，二小姐派人来说，明日想过来给您送新制的茯苓糕。”贴身丫鬟春桃端着参汤进来，见沈玉如指尖渗血，忙放下托盘上前想拿帕子，却被沈玉如抬手拦住。她将带血的银针轻轻放在绣线旁，拿起参汤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知道了，让她卯时过来，顺便把去年我让她收着的那盒孔雀蓝绣线带来。”春桃应下退出去时，没看见沈玉如将参汤里的银针悄悄藏进了袖口，更没发现绣架下的暗格里，放着一封早已写好的“绝笔信” ，信笺边缘用朱砂浅浅描了朵梅花，与绣布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
沈玉如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伸手抚上鬓角——那里藏着一根银丝，是上个月为了模仿沈清媛绣活时，熬夜练习留下的痕迹。她打开妆奁，里面放着两盒胭脂，一盒是她常用的玫瑰色，另一盒却是沈清媛最爱的海棠红 。她蘸了点海棠红，轻轻点在唇上，镜中的人瞬间有了几分沈清媛的影子，她满意地勾了勾唇，将那盒孔雀蓝绣线的图样，悄悄塞进了沈清媛送她的旧香囊里 。
次日卯时，沈清媛提着食盒准时上门，刚踏进正厅就闻到浓郁的檀香，绣绷摆在窗边，朱砂梅已然完工，只是花瓣上那点血迹格外刺眼。“姐姐，你这绣品……”她刚要伸手去碰，就听见内室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冲进去时，只见沈玉如倒在拔步床上，嘴角溢着黑血，而那支带血的银针，正落在她手边的绝笔信上 。
“清媛，姐姐对不起你……”沈玉如气若游丝，手指指向床头的紫檀木盒，“当年……当年是我糊涂，如今只能以死谢罪……”话没说完，头便歪了过去。沈清媛颤抖着打开木盒，里面竟是当年父亲遇害时丢失的半块玉佩，还有一本账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沈玉如挪用家族商铺银钱的记录 。她瘫坐在地上，食盒里的茯苓糕散落一地，恰好压住了绝笔信边角露出的半枚印章——那是只有沈家长房嫡女才能用的“玉”字印，而沈玉如，分明是二房过继来的养女 。
混乱中，沈清媛的指尖无意间碰到了沈玉如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却在袖管里摸到了一个硬物。她悄悄将东西抽出来，竟是一支小巧的银质针管，针管里还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液体，与绣布上的血迹颜色相似 。她心头一紧，将针管藏进袖口，抬头时，正好对上沈玉如紧闭的双眼，那眼睫上还挂着一滴未干的泪，不知是真的悔恨，还是演给她看的戏 。
最先赶到的是沈家长子沈明轩，他看着屋内的景象，目光扫过绣绷上的朱砂梅，突然蹲下身仔细查看。“不对劲，”他指尖拂过绣布上的血迹，“这血迹边缘太过规整，不像是自然滴落，倒像是用针管精准注射上去的。”沈清媛猛地抬头，想起方才碰过绣品时，指尖沾到的不是丝线的粗糙，而是一种类似浆糊的粘稠感 。这时，捕快林砚之带着人破门而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拔步床床腿处——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划痕深处，嵌着一点孔雀蓝的绣线，与沈清媛带来的那盒绣线颜色分毫不差 。
林砚之拿起绝笔信，对着光仔细端详，突然指着信尾的落款处：“这里的墨色深浅不一，‘玉如’二字的起笔和收笔明显是两种力道，倒像是先写好信，再由另一人补签的名字。”他转头看向沈明轩，“沈公子，你方才说血迹有问题，可否再仔细说说？”沈明轩起身走到绣架旁，将绣布翻过来，背面的针脚整齐得如同机器缝制，可在朱砂梅的花萼处，却有一针明显偏离了走线：“我妹妹清媛绣活极好，但唯独绣花萼时，习惯从右往左起针，而这针，却是从左往右，更像是……有人模仿她的针法，却记错了细节 。”
沈清媛听到这话，突然想起三天前，沈玉如曾以“请教绣技”为由，让她在一块废布上绣了十朵朱砂梅，当时她还觉得奇怪，沈玉如向来不喜欢这些女红，为何突然兴致大发 。“难道……姐姐是想嫁祸给我？”她声音发颤，目光落在那半块玉佩上，“当年父亲遇害，我和姐姐都有不在场证明，可这玉佩……”林砚之接过玉佩，发现玉佩内侧刻着一个“轩”字，他抬眼看向沈明轩，却见沈明轩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里本该挂着另一半刻着“媛”字的玉佩，此刻却空空如也 。
“沈公子，可否解释一下，为何你的玉佩会在沈玉如的木盒里？”林砚之的语气带着审视，沈明轩张了张嘴，却一时语塞。就在这时，春桃突然跪倒在地，哭着说道：“大人，我说实话！三天前，夫人让我把一块刻着‘轩’字的玉佩偷偷放进二小姐的首饰盒，还说……还说等她出事，就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二小姐和大少爷合谋害死了她！”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夫人给我的，让我事后远走高飞，可我实在良心不安……” 春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哽咽着说，沈玉如还曾让她在沈清媛的茯苓糕里加过东西，只是她胆小，没敢照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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