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苏文渊,阮月笙立刻回到书房。沈砚之正将两张织物残片拼在一起,烧焦的边缘与之前的锦缎竟严丝合缝,像幅被撕裂又勉强拼凑的画。“周掌柜是想告诉我们,走私的假贡缎就出自云漠织坊,”他指着拼合处的云纹图案,“你看这云纹的走向,和当年阮太傅设计的云鹤锦如出一辙,连每片云的弧度都分毫不差。显然是有人偷了织坊的祖传纹样,用北地的丝织出假货。”
阮月笙忽然想起一事,转身从樟木箱里翻出一本泛黄的账册。账册封面写着“天启七年织坊往来录”,纸页已经脆化,翻动时需格外小心。“这是我爹留下的织坊往来名录,你看这页记着,每年霜降后,周掌柜都会送十匹冰纨到京城,收货地址是……”她指尖顿在“西直门内锦绣阁”几个字上,墨迹已经发黑,“这家锦绣阁的东家姓王,是户部侍郎张启明的内弟!”
沈砚之瞳孔骤缩:“张启明正是分管织造贡品的官员!难怪查抄卷宗会把产地写成江南,原来是他在背后篡改记录,用北地的寒丝织成锦缎,再贴上江南织造局的火印,这中间的差价能堆成银山。”他忽然抓起那枚骨针,对着光仔细看,“周掌柜失踪前肯定发现了他们的勾当,这针上的‘砚’字,是想让我用当年在大理寺的人脉追查。他知道我在大理寺待过三年。”
窗外暮色渐浓,檐角的铜铃被晚风撞得轻响。阮月笙将账册与残片放进锦盒锁好,忽然听见青禾在外惊呼:“小姐!沈公子!你们快出来看天上!”
两人奔到院中,只见西天晚霞里飘着数十只孔明灯,橘红色的火光在暮色中格外醒目。每只灯上都贴着半片云纹锦缎,风一吹便沙沙作响。沈砚之认出灯绳上系着的小竹管,足尖轻点廊柱纵身跃起,摘下最近的一只孔明灯。竹管里倒出的纸条带着烟火气:“子时,永定河畔老码头,带账册换人。”
阮月笙握紧锦盒,指尖触到冰凉的锁扣:“他们要的是账册,可周掌柜的下落才是关键。万一这是调虎离山计怎么办?”沈砚之将纸条凑到烛火前,火光中渐渐浮现出一行隐形字迹,是用洋葱汁写的:“锦缎夹层有地图,勿信张侍郎——周。”
烛火摇曳间,阮月笙忽然注意到沈砚之袖口沾着的青黛草粉末,与丝线上的颜色分毫不差。她心头一动,想起苏文渊方才端茶时,茶杯边缘也有若有若无的同样粉末。这粉末色泽独特,绝不是京城能见到的东西。她忽然明白:这场围绕织物产地的迷局,早已将朝堂与江湖都织进了这经纬交错的罗网之中,每个人都成了网中的丝线。
沈砚之将孔明灯的竹骨拆开,里面果然藏着半片羊皮地图。地图边缘已经磨损,上面用朱砂标出云漠织坊的位置,旁边画着三个交叉的丝线符号。“这是织匠的暗语,”阮月笙指尖划过符号,“上面是经线,下面是纬线,交叉处是记号。意思是‘经纬为证,丝线指路’。看来我们得亲自去一趟幽州了,不然查不清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子时将至,永定河畔的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吹得岸边的芦苇沙沙作响。阮月笙提着锦盒站在码头栈桥上,鞋尖沾着露水冰凉。沈砚之按着腰间的双鱼玉佩,那玉佩是中空的,里面藏着账册的抄本。远处传来船桨划水声,咿呀的木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一艘乌篷船缓缓靠岸,船头立着个披着蓑衣的人影,手里提着盏马灯,灯光照出他袖口露出的半截寒丝——那是周掌柜常年佩戴的织匠标记,用寒丝编的络子。
“账册带来了?”蓑衣人声音沙哑,像是被烟火熏过。阮月笙举起锦盒:“先让我们看看周掌柜是否安好。只要他平安,账册自然给你们。”乌篷船帘幕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失踪多日的周明远。只是他面色苍白,嘴角噙着血迹,显然受了伤。
沈砚之忽然按住阮月笙的手,低声道:“不对,周掌柜左手食指有个月牙形伤疤,是当年染丝线时被沸水烫的。这人没有,而且他说话时喉结动得太急,是刻意压着嗓子。”话音未落,蓑衣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水面上荡开涟漪。他扯下斗笠露出面容——竟是方才离开的苏文渊!
“阮小姐果然细心,”苏文渊拍了拍手,周围忽然亮起数十盏火把,将码头照得如同白昼。“可惜还是晚了,张侍郎已经带着人手去抄你家书房,那些织谱和账册,很快就会变成你们私通北地的罪证。到时候圣上降罪,谁也救不了你们。”
阮月笙冷笑一声,忽然将锦盒掷向水面:“你们要的账册在这里!有本事就自己捞去!”苏文渊的人果然立刻扑向水面,溅起大片水花。沈砚之趁机拉着阮月笙后退,身后忽然传来周明远的声音:“他们要的不是账册,是这个!”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真正的周明远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从船底拖出一个麻袋。麻袋解开的瞬间,数十匹闪着银星纹的锦缎露了出来,在火把照耀下如同缀满星辰的夜空。周明远抓起一匹:“这些是用张侍郎走私的寒丝织的,每匹都织了暗记,在月光下能显出‘启明’二字!只要呈给圣上,就能证明他伪造贡品、私通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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