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的喊声还在耳边,陈砚舟已经迈出步子。他刚从文华殿偏厅起身,腰间玉佩忽然一热,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他没停步,只将手按了按佩,继续往前走。
天色已晚,长街两侧灯笼亮起,百姓陆续归家。他步行回府,路过三皇子府外那条直道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声音尖利,不像寻常呼痛,倒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撕出来的。他脚步一顿。
紧接着,一道黑影撞破院墙飞出,砸在街心石板上,溅起一片尘土。那人翻滚两圈爬起来,动作僵硬,双目泛白,脸上没有表情。
后面又有两个身影跃出,同样衣襟染血,眼神空洞。三人站成一排,齐刷刷转向人群方向。
街上立刻乱了。有人尖叫,有人推搡,摊贩掀翻货物四散奔逃。陈砚舟往前一步,横在百姓前方,折扇“啪”地展开。
“站住。”
三人不动。
他又说一遍:“我数到三,再上前,别怪我不留情面。”
话音落,三人同时扑来。
速度快得惊人,带起一阵腥风。陈砚舟后退半步,脚踩地面,脑中那本《唐诗三百首》自动翻开,金光一闪,《赤壁赋》全文浮现。
他张口便诵:“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第一个字出口,空气骤然凝滞。
第二句念完,长街上空雾气升腾,江水虚影凭空出现,波涛滚滚,浪头高达三丈。死士冲到半路,脚下突然变软,低头一看,青石板不见了,脚下是翻涌的江流。
他们愣住。
巨浪卷起,三人被甩上半空,在幻象中挣扎嘶吼。岸上百姓呆立原地,抬头望着这诡异一幕。
浪花落下,三人摔回地面,浑身湿透,双眼渗出血丝。一人抬手指着陈砚舟,声音发抖:“你……你的诗……会吃魂魄……”
说完,双目溃烂,流出黑血,跪在地上抽搐不止。
另一人想爬起来,手臂刚撑地就断了,骨头从皮肉里戳出来。第三人张嘴要喊,却发出的是别人的声音:“主上……任务未成……”
话没说完,整个人抽搐倒地,口吐白沫。
陈砚舟收起折扇,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慕容昭宁骑马从街角转出,银甲未卸,剑已入鞘。她看了眼地上三人,又看向陈砚舟,冷冷开口:
“活该。”
陈砚舟问:“你说什么?”
“我说,活该。”她重复,“谁让他对陈大人用咒术?这种邪法反噬最重,不死算他命大。”
陈砚舟点头。
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萧景珩虽被圈禁,但还能动用死士。这些人不是刺客,是被炼过魂的傀儡,靠秘术唤醒,只听他一人命令。现在失败,说明对方急于反扑,已经乱了阵脚。
他转身对身后随从说:“去刑部报信,封锁三皇子府外院,不准放一个人进出。”
随从应声而去。
街上依旧安静。百姓不敢靠近,远远围观,交头接耳。
有人说:“那是诗吗?怎么能把人变成那样?”
有人答:“听说陈大人写一首诗,能召江河现形。”
还有人小声嘀咕:“该不会是妖法吧?”
话音未落,一道柳枝从空中钻出,轻轻抽在他后颈上。那人“哎哟”一声跳起来,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众人这才想起——陈大人的诗,连柳树都能驱使。
陈砚舟没理会这些议论。他盯着三皇子府的方向,目光沉静。
里面的人还没露面,但他知道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刚才那一招看似轻松,实则耗神。《赤壁赋》讲的是人生短暂、世事无常,正与这类以魂换力的邪术相克。他借天地文气震散其神志,才让死士自食恶果。
但这只是开始。
萧景珩不会就此罢休。一个被圈禁的人还能调动死士,说明他在暗处仍有势力。今晚这一出,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是诱他出手。
他摸了摸腰间玉佩,温度还没降下去。
刚才那一热,是不是预警?
如果是,那这东西到底是谁留下的?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反应?
他没时间细想。
慕容昭宁策马走近,低声说:“你不用每次都亲自挡在前面。”
“总得有人拦。”
“你可以躲。”
“躲了,他们怎么办?”他指了指身后惊魂未定的百姓。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你这个人,明明可以装看不见,偏偏要管。”
“我不装。”
“那你不怕惹祸上身?”
“怕。”他说,“但我更怕以后走在街上,没人敢站出来。”
她看着他,眼神有点不一样。
然后她说:“下次,我来得更快一点。”
说完,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地上那个口吐白沫的死士突然抽搐加剧,身体弓起,嘴里发出咯咯声。他一只手猛地抬起,指向三皇子府大门,另一只手抓向自己胸口。
衣服被撕开,露出胸膛上的刺青——一个扭曲的“珩”字,周围缠绕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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