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意识像一片被狂风撕扯过的残破帆布，在疼痛的海洋里沉浮。林晓月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粘稠状态里，现实与虚幻的边界模糊不清。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大脑，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穿刺，又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不属于自己的、冰冷而沉重的异物。
那个“异物”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恨意和绝望，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正缓慢而顽固地在她意识的每一个角落弥漫开来。
陈默……
他的名字在她残破的意识中浮现，伴随着最后那一刻，他意识碎片被强行拖拽回来时，那无声的、濒临彻底破碎的哀鸣。
她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沉重的眼皮颤抖着，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不再是顾知行那充满书卷气的地下室，而是一个陌生的、陈设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房间。墙壁是单调的白色，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头顶是一盏光线柔和但来源隐蔽的灯。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比顾知行那里更浓，更接近医院。
她尝试动了一下手指，一阵虚脱感传来，同时，一个冰冷、沙哑、绝不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在她脑海深处响起，带着一丝茫然的确认：
「……还……活着？」
林晓月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冰凉。
那不是幻听。
**第二节**
“妈！你醒了！”
守在床边的秦风立刻扑了过来，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后怕。他紧紧抓住林晓月无力垂在床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你吓死我了！你流了好多血……”
林晓月想开口安慰儿子，却发现喉咙干涩疼痛，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她只能用力回握了一下秦风的手，努力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然而，就在她试图用眼神传递安抚时，另一种情绪——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带着明显不耐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从她眼中流露出来，扫过秦风，扫过这个房间。
秦风明显感觉到了母亲眼神的变化，那陌生的冰冷让他抓着她的手下意识地松了松，脸上闪过一丝惊疑和恐惧。
「……吵……」
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在她脑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
林晓月心中巨震！她猛地闭上眼，试图在意识深处与那个“异物”沟通。
「陈默？是你吗？」她在心中默问。
回应她的是一段混乱、破碎、充满了火焰、电弧和秦振华扭曲面孔的画面碎片，以及一股汹涌的、几乎要将她理智淹没的仇恨与暴戾！
「杀……了他……必须……杀……」
那强烈的负面情绪如同海啸，冲垮了林晓月刚刚凝聚起来的一丝清明，让她头痛欲裂，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再次蜷缩起来。
“妈！你怎么了？！”秦风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
**第三节**
“意识排斥反应。正常现象。”
一个冰冷的、毫无波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晓月和秦风同时抬头，看到陈凛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风衣，如同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目光平静地落在痛苦蜷缩的林晓月身上，仿佛在观察一个实验数据的波动。
“你对我妈做了什么？！”秦风像一头被激怒的幼狮，猛地站起身，挡在床前，尽管害怕，却依旧怒视着陈凛。
陈凛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径直走到床边，将平板电脑屏幕转向林晓月。上面显示着复杂的脑波图和生理参数，一些曲线正剧烈地起伏波动着。
“你的意识成为了他碎言的‘容器’，或者说……‘培养基’。”陈凛的语气像是在做学术报告，“他的碎片过于虚弱，无法独立存在，只能依附于你，汲取你的精神能量来维持不灭。但同时，他强烈的执念和破碎的记忆，也会不断影响甚至侵蚀你的主观意识。”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病毒与宿主的关系。要么你强大的意志力最终‘消化’掉他，要么……被他残留的执念同化，变成一个意识混乱的怪物。”
这番话冰冷而残酷，彻底撕开了那层模糊的窗户纸，将林晓月此刻面临的恐怖处境，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
不是合作，不是拯救。是寄生，是你死我活的意识战争！
**第四节**
“为……为什么……”林晓月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眼中充满了被利用和背叛的愤怒，“你……骗我……”
陈凛俯视着她，那双与陈默酷似却更加幽深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愧疚，只有一种纯粹的、基于利益的考量。
“我没有骗你。陈默的碎片确实被带回来了，这是救他的唯一方法，也是阻止秦振华利用他身体的唯一途径。”他平静地陈述，“至于你……这是必要的代价。比起让他彻底消散，或者让他的身体落入秦振华手中成为工具，这个结果，难道不是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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