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的潮水,在第五天的清晨,终于显出彻底退却的疲态。
首先醒来的是杨超越。意识像是从很深、很粘稠的泥沼里艰难上浮,耳边先是捕捉到极其微弱、却规律得令人安心的“嘀、嘀”声,然后是窗边隐约的鸟鸣。眼皮沉重得仿佛黏在一起,她用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视野先是模糊的白,渐渐聚焦,是医院病房熟悉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水挥之不去的味道,混合着一点残留的药味。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泛着酸软无力的钝痛,喉咙干涩得冒烟,头虽然不再像烧着炭火那样剧痛,却依然昏沉发木。
她极缓慢地转动脖颈,看到了旁边病床上静静躺着的凌儿。凌儿也醒了,或者说,正微微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迷茫,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嘴唇没什么血色,只有眼睫偶尔极其轻微地颤动一下,证明她是清醒的。
“凌儿……”杨超越想喊她,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微弱得如同气音。
凌儿似乎听到了,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她这边,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麻木的疲惫,和一丝……杨超越读不懂的、深藏的惶然。凌儿轻轻眨了眨眼,算是回应,没有力气说话。
就在这时,病房外隐约传来了压低的交谈声,是姐姐们的声音。声音隔着门板听不真切,但那种语气……似乎并不轻松,带着疲惫、忧虑,还有……某种沉重的讨论意味。
杨超越的心猛地一缩。昏睡前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她们在民宿门口齐刷刷晕倒,姐姐们惊惶的脸,救护车的鸣响,还有自己烧糊涂时断断续续的胡话和认错……这几天虽然昏迷,但潜意识里似乎能感觉到身边不断的忙碌、低语、叹息,还有偶尔落在额头或手背上冰凉的触感(是退烧贴或擦拭的毛巾)。
姐姐们……一定气疯了吧?不,不仅仅是气,还有失望,也许还有后怕。她们搞出那么大的乱子,画脸、撒谎、逃跑,最后还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害得所有人担惊受怕、劳心劳力……美岐姐说要“好好谈一谈”,那会是怎样一场“谈话”?比八百字检讨和痒痒攻击严重一百倍吧?会不会……真的不要她们了?毕竟,她们好像总是惹麻烦,尤其是凌儿,身上还带着那么多“过去”的麻烦……
这个念头让杨超越本就虚弱的身体一阵发冷。她看向凌儿,从凌儿那同样黯淡无光的眼睛里,她似乎看到了相似的恐惧和预判。
门外,交谈声似乎暂时停止了,有脚步声朝着护士站或医生办公室的方向远去。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和仪器规律的声响。
这是一个机会。姐姐们可能暂时离开去处理事情或者休息(她们一定也累坏了)。如果等她们回来,正式“谈话”……杨超越不敢想象。
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积攒起一点微弱的力气,朝着凌儿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走。”
凌儿看着她,眼神波动了一下,有迟疑,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不愿再面对可能到来的指责、失望或更糟后果的逃避。住院这几天,即使昏迷,那些关于“不配”、“过去”、“麻烦”的潜意识恐惧,恐怕也一直在折磨着她。回去面对一切?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那个勇气,尤其是在身体如此虚弱、精神如此疲惫的时候。
杨超越的眼神里传递着孤注一掷的恳求。离开这里,回到她们熟悉的、有“秘密基地”的宿舍,躲起来,至少能有个缓冲,能想想清楚,或者……只是暂时逃避。
最终,凌儿极轻、极慢地点了下头。
逃跑的念头一旦滋生,便迅速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理智的警告。两人用眼神达成了共识,开始以最缓慢、最轻微的动作行动起来。
先要摆脱身上的监测设备。杨超越小心地扯掉了手指上的血氧夹(仪器立刻发出轻微的报警声,但声音不大),又摸索着拔掉了手背上的留置针头,胶布撕开时带来细微的刺痛,针眼处渗出一点血珠,她也顾不上。凌儿也照做,她的动作更慢,更吃力,拔掉针头时,左手腕的旧疤附近皮肤因为虚弱显得格外苍白。
她们侧耳倾听,门外没有立刻响起警报或脚步声,可能护士暂时没注意到,或者报警声被隔音门削弱了。
接下来是病号服。杨超越咬着牙,忍着全身的酸痛,一点点脱下宽大的条纹病号服。里面只有单薄的住院内衣。凌儿同样费力地脱下衣服,露出更加清瘦、锁骨突出的上身,手腕上那道浅粉色的疤痕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格外清晰。
没有别的衣服。杨超越的目光扫过病房角落,那里放着姐姐们带来的、装着她们换洗衣物的简易行李袋。袋子拉链开着,能看到里面叠放着的、属于她们的日常衣物。
她指了指行李袋,对凌儿使了个眼色。两人如同做贼一般,忍着眩晕和脚步虚浮,蹑手蹑脚地挪到角落,快速从袋子里翻找出自己的T恤、运动裤和外套。穿衣的过程又是一番折磨,简单的动作都让她们气喘吁吁,额头冒出一层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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