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没有选择...”臻多宝轻声道,目光悠远,“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我而死...若是你死了,我独活又有何意?”
赵泓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将药碗放在一旁:“傻瓜...”
“是啊...”臻多宝笑了,笑容虚弱却真实,“我们都够傻的...你为我挡箭,我为你折寿...真是两个傻子...”
窗外,梨花纷飞,如同他们初见时的那个春天。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唯有情谊如故。
又过了数月,臻多宝的伤势基本痊愈,只是身体大不如前,再也不能如往日般健步如飞,每逢阴雨天,便会咳嗽不止。赵泓的伤势也已好转,只是背上那道最深的箭伤,留下了一个永久的疤痕,提醒着那段生死与共的经历。
这日,两人在院中品茶。春日的阳光温暖和煦,洒在青石板上。赵泓忽然道:“多宝,我想辞官。”
臻多宝一愣,手中的茶盏微微倾斜:“为何?”
“经此一事,我看透了。”赵泓目光悠远,望向天际的流云,“权势地位,皆是虚妄。与其在朝堂的勾心斗角中虚耗光阴,不如与你寄情山水,过些自在日子。这半年来的经历,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臻多宝沉默片刻,缓缓放下茶盏,点头:“好,我陪你。”
三天后,赵泓和臻多宝凑一块儿写了封辞职信,拍板决定不干啦!皇上拿着他俩的辞职报告,苦口婆心地劝了又劝,唾沫星子都快说干了,那不舍的小眼神儿简直藏不住。可这俩人铁了心要走,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皇上只好叹着气盖章批准。临走前还塞了一大包金银绸缎当红包,算是给这段君臣缘分留个念想~
离京当日,天色阴沉,细雨如丝,绵绵不绝,似轻烟似薄雾,弥漫于天地之间,仿佛映照着二人心中那份难以割舍的缠绵别情。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缓缓驶出京城高大的城门,向南方的道路平稳行去。车轮碾过被雨水浸湿的古老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似在低徊诉说,又似在为这一段往事轻轻作别,音声入耳,格外清晰。
车厢之内,赵泓与臻多宝并肩而坐,气氛宁静中透出几分凝重。赵泓默默自怀中取出一枚天青釉色的瓷片,其上曾经沾染的斑驳血迹早已被细心洗净,唯余那天生丽质的釉色,依旧澄澈如秋水,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而含蓄的微光,静默如谜,引人深思。
“瓷片虽碎,青韵犹存。”他低声吟道,指尖轻柔地抚过瓷片上那些细密如发、交织如网的冰裂纹路,仿佛是在抚过岁月的痕迹与往事的记忆。
臻多宝闻言,亦自袖中取出自己所珍藏的那一枚瓷片残片,两片残瓷在狭小而静谧的车厢内悄然相合。虽已无法恢复原初的完整形态,却自有一段难以言喻的残缺之美,宛似他们二人之间那段超脱常理、却始终坚定不移的深厚情谊。
“是啊,青韵犹存。”他微微一笑,手下动作轻柔,将两枚瓷片依形拼合,“正如那日你所绘下的碧血符——虽以生命为契、以鲜血为媒,却终究换得你我今日仍能相依同行。”
赵泓伸手握紧他的手指,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答应我,自今往后,再不可行此等险事,涉此危局。”
臻多宝却只是笑而不答,目光流转,转向车窗之外。京城巍峨的轮廓在迷离的雨幕中渐行渐远,最终模糊成一片暗淡的灰影,消失于视线尽头。
马车不断向前行驶,逐渐彻底消失在朦胧的雨雾深处。京城中的一切——诡谲的权谋机变、无尽的明争暗斗、浮沉的荣辱得失,皆随深深的车辙渐行渐远,成为再也无法追寻的过往云烟。
而在他们身后,垂拱殿中那些由幽冥之火留下的灼灼痕迹,竟久久未曾消散。宫中之人私下流传,每逢雨夜,殿内便有点点幽蓝光芒隐约浮动,明灭不定,如同那些为守护而毅然牺牲的灵魂,依然无声而执着地凝望着这片他们曾以生命扞卫的江山。而那日臻多宝以血绘符之地,青石地板上永远烙印着一道无法拭去的暗红色残痕,沉默而坚定地见证着那段以生死为约的赤诚守护。
多年以后,每当有人问起关于那日的碧血符,臻多宝总是抬手轻抚胸前那道早已结痂的旧伤痕,目光仿佛能穿过重重岁月,望向遥远而不可及之处,缓缓答道:
“那不是妖术,而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守护。当你真正在意的人面临危难之际,你就会明白——世间有些代价,纵是血肉,亦值得付出。”
而赵泓总会在此刻握紧他的手,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地接话:“但于我而言,我宁愿付出代价的是我,而非他。”
二人相视而笑,往事如烟,渐渐飘散于流转的时光之中,唯剩那一份以命相托、生死与共的赤诚情谊,历经千帆,仍如初见般清晰而炽热,不曾因岁月流逝而褪色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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