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安敏锐地察觉到了赵泓骤变的脸色和剧烈波动的情绪,她的手悄悄按上了剑柄,眼神愈发冰冷。
臻多宝也从痛苦的回忆中挣扎出来,看到了赵泓惨白如纸的脸和眼中无法掩饰的痛苦与挣扎。
气氛一时凝滞。
良久,赵泓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多宝兄…臻安姑娘…我…有些话…想说。”他看向臻安,带着恳求,“能否…让我与多宝兄单独谈谈?”
臻安眉头紧蹙,审视着赵泓,又看向臻多宝。
臻多宝深深看了赵泓一眼,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疲惫、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轻轻对臻安点了点头。
臻安冷哼一声,警告性地瞪了赵泓一眼,最终还是捂着肩膀,退到了稍远一些的屋檐下,背对着他们,但仍保持着警戒姿态。
雪地上,只剩下赵泓和臻多宝。
寒风卷起雪沫,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赵泓看着臻多宝,看着这个被病痛和旧伤折磨、却又在危难时刻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为他包扎的朋友(他还能称之为朋友吗?),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颤抖着手,从怀里取出那枚冰冷的令牌碎片,递到臻多宝眼前,指着那个猛禽利爪的图案。
“这个徽记…我…认得。”赵泓的声音低哑,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这是…威远侯姜宏,国舅爷麾下,翊卫府心腹的标识。”
臻多宝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那块碎片,呼吸瞬间粗重起来。姜宏!这个名字像毒针一样刺入他的记忆!当年就是他,在父亲案发后跳得最凶,罗织罪名,步步紧逼!
赵泓不敢看臻多宝的眼睛,继续艰难地说道:“姜家…与宫廷关系极深,权势熏天。在当年…臻家那桩案子里…他们…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是…是落井下石、构陷逼害的主要推手之一…”
他停顿了一下,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我…我的家族…与姜家…有旧。因着一些…姻亲故旧的关系…我…我年少时…曾…曾接触过姜家的一些人…甚至…可能无意中…看到过、听到过一些…他们处理‘麻烦’的…边缘手段…和议论…”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深切的痛苦,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混着脸上的血污:“我那时懵懂…或者说…懦弱!选择了忽视…选择了明哲保身!我…我未能阻止任何事情的发生!我甚至…可能无形中…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帮凶!我对不起你,多宝兄!对不起臻家蒙受的不白之冤!我…我…”
他哽咽难言,再也说不下去。他坦白了自己与仇家的关联,坦白了自己的懦弱和间接的“罪责”,但他死死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他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皇室身份,那个身份牵扯太大,他此刻无法承担说出的后果。他甚至隐秘地希望,这份“有限度”的坦白,能换取一丝理解和…宽恕?
雪地上一片死寂。
只有寒风呜咽的声音。
臻多宝站在那里,像是一尊被冻结的雕像。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雪还白。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巨大的冲击。震惊、愤怒、被欺骗感、荒谬感…无数情绪像潮水般冲击着他。
他一直以为赵泓只是个有些秘密、可能出身富贵的落魄文人,甚至猜测过他是否是得罪了权贵被追杀。他从未想过,这个与他朝夕相处、谈天说地、甚至让他心生依赖和…别样情愫的人,竟然与导致他家破人亡的仇敌集团有着如此近的关联!甚至可能…间接知晓乃至默认了他家的苦难!
愤怒的火苗在他心中疯狂燃烧,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真想揪住赵泓的衣领,质问他,怒骂他!
可是…
他看着赵泓此刻的样子。那个总是从容镇定、甚至有些孤高的赵泓,此刻像是个等待审判的囚徒,脸上泪水纵横,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痛苦、愧疚和绝望,背部的伤口因为激动而再次渗出血迹,染红了刚刚包扎好的白布。
他想起了赵泓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想起了赵泓重伤之下仍死战不退。
想起了他笨拙地给自己包扎时,那双颤抖却认真的手。
想起了这些时日以来,赵泓听他诉说旧事时,眼中那份复杂难言的悲伤和共鸣。
想起了他提及“公道”二字时,赵泓那异常明亮的眼神。
愤怒的火苗,忽然像是被一盆雪水浇下,嗤嗤作响,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弥漫的、令人窒息的悲哀。
他沉默了太久太久。
久到赵泓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终于,臻多宝开口了,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雪的力量,直接撞入赵泓的心底:
“那你为何救我?为何留下?”
这个问题, stripped everything away, 剥去了所有身份、背景、过往的纠葛,直指最核心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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