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臻安急切地打断他,眼中含泪,却透着一股倔强,“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该怎么办?”他猛地转向赵泓,眼中带着希冀,“赵大哥,你能看出是什么来路吗?是不是……是不是爹以前的旧部联络时,不小心露了行藏?被那些仇家循着味儿找来了?”
赵泓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透过窗纸模糊的光影,警惕地观察着外面寂静的雪景。屋内一时间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臻多宝粗重的喘息。
“旧部联络,走漏风声,有可能。”赵泓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但仇家……若只为寻仇,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打探?又何必动用军中制式的铁靴?”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直射向竹榻上形容枯槁的臻多宝,“臻先生,他们恐怕……是冲着‘修史’那件事来的。”
“修史”两个字,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屋内凝滞的空气。
臻安倒抽一口冷气,眼中满是惊骇:“他们……他们不仅要篡改史书,还要……还要灭口?”
臻多宝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在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起了一丝近乎冰冷的了然。他缓缓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里面沉淀着深不见底的幽暗:“不错。我这把老骨头,苟延残喘至今,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活着,对他们而言,就是一根刺。一根必须拔掉的刺。”他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捻着被角,“安儿,你刚才说的,只对了一半。那些人,不仅是仇家,更是‘灭口者’。他们背后的人,要的不是简单的报复,是要将某些真相……永远、彻底地抹掉。”
他微微侧过头,望向窗外那片被积雪覆盖、枝干嶙峋的梅林,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赵兄弟说得对。冲着我来的,十有八九是宫里那位……或者他爪牙伸出来的手。”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赵泓,带着审视,“赵兄弟,依你看,眼下……如何?”
赵泓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道:“事不宜迟。对方已经踩了点,摸清了大致位置,下次再来,必是雷霆手段。此地不能再留。”他走到屋角,迅速而无声地检查着几件挂在墙上的蓑衣和包裹,“趁天色未晚,风雪刚歇,道路还算清晰,立刻准备。只带必要之物,轻装简行。我知道一条翻过西面鹰愁涧的小路,人迹罕至,应该能暂时甩开追踪。”
“转移?”臻安立刻紧张地站起身,“爹的身体……”
“走!”臻多宝猛地打断儿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挣扎着想坐直身体,枯瘦的手紧紧抓住竹榻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听赵兄弟的!安儿,去收拾!紧要的文稿、药、一点干粮……快!”剧烈的动作又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弯下腰,手帕再次染上触目惊心的红。
臻安看着父亲咳出的鲜血,眼圈一红,咬咬牙,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向里间,翻找起来,动作带着慌乱的急促。
赵泓看着臻多宝咳血的模样,眉头紧锁。以臻多宝现在的状态,强行翻越陡峭寒冷的鹰愁涧,无异于送死。他走到臻多宝身边,沉声道:“先生,情况危急,但您的身体……强行上路,恐怕撑不住。当务之急,是争取时间,稳住对方,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至少拖过今夜,让您缓口气,再图后计。”
臻多宝喘息稍定,用染血的手帕抹去嘴角的残红,眼中那点冰冷的火焰再次跳跃起来,带着一种病态却惊人的锐利。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窗边小几上那副未收起的棋枰上。黑白棋子静静躺在棋罐里,如同蛰伏的兵卒。
“拖……时间?”臻多宝喃喃自语,干裂的嘴角缓缓扯动,竟浮起一丝近乎诡异的笑意。他示意赵泓将自己扶坐起来,靠稳在厚厚的被褥上。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向棋枰,“安儿,先别收拾了。把棋罐拿来。”
臻安抱着一小包文书,闻言一愣,但还是依言将盛着黑子的棋罐捧到父亲手边。臻多宝的手指探入棋罐,冰冷的棋子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捻起一枚光滑沉重的黑玉棋子,指腹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如同抚摸着深渊的入口。
“既然他们想要我闭嘴……想要我这个人彻底消失……”臻多宝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压出来,带着血腥气,“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更诱人的‘饵’。”他枯槁的手指捏着那枚黑子,悬在棋枰上空,目光却穿透了屋顶,望向某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远方。
“放出消息。”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带着一种洞穿世情的冷酷,“放出风声去,就说……前朝那个侥幸未死的史官臻多宝,手里不仅握着足以让某些人抄家灭族的账本,还藏着一样更要命的东西——一份……前朝玉玺的拓本。拓本上,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清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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