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被盲剑逼出原形的黑色淤泥，并没有死。
它在地板上疯狂蠕动，像是一团被打翻的墨汁。虽然盲剑刺穿了它的核心，物理层面的结构已经崩坏，但它作为“深渊衍生物”最本质的东西——信息污染，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嗡……”
一种听不见频率，却能直接震动头盖骨的嗡鸣声，瞬间淹没了时钟塔的内部空间。
顾临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涣散了。
世界变了。
在他原本的认知里，眼前是一团恶臭、危险、充满了恶意的黑色烂泥。
但在这一秒，他的大脑皮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重写了“审美逻辑”。
那团淤泥不再恶心。
它变得……很美。
它散发着一种名为“归宿”的温暖光芒。那蠕动的黑色线条，在顾临眼中变成了大道至简的完美。它在呼唤他，那种呼唤并不邪恶，反而充满了母性般的慈爱。
“累吗？”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不是语言，而是直接映射在思维里的意念。
“争斗多累啊……维持理智多累啊……”
“为什么要分清黑白？为什么要维持形状？融化吧……融化了就不痛了……混乱才是真正的自由……”
顾临原本紧握盲剑的手，缓缓松开了。
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脸上露出了一种婴儿般安详的笑容。
那是认知同化。
深渊不需要杀死你，它只需要让你觉得“成为深渊”是一件幸福的事。它修改了你对“存在”的定义，让你主动放弃抵抗，拥抱虚无。
“真……美……”
顾临喃喃自语。
他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行走了很久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一汪清泉。
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迈了一步，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去拥抱那团地上的淤泥。
那团淤泥似乎也感应到了猎物的顺从，它停止了挣扎，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嘴，静静地等待着顾临的主动献祭。
一寸。
半寸。
顾临的指尖，距离那团代表着“永寂”的黑色物质，只剩下最后的一线之隔。
只要触碰到，他的神魂频率就会被瞬间拉低、同化，从此成为这座死城里的一具新的“空心人”。
然而。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刹那。
“铮——！！！”
一道极其尖锐、高频、且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秩序感”的旋律，毫无征兆地在顾临的识海深处炸响！
那不是乐曲，也不是梵音。
那是萧清月的“洁癖”。
如果把顾临此刻被污染的识海比作一间堆满了垃圾和污泥的房间，那么这道旋律，就是一台马力全开的高压水枪！
它不讲道理，不听辩解，更不接受什么“混乱的美感”。
它唯一的逻辑就是——脏东西，滚出去！
“嗡嗡嗡嗡——！”
顾临的识海瞬间开始以一种极高的频率震荡。
这种震荡就像是高速旋转的离心机，将所有附着在他意识上的“深渊杂念”、“虚假温暖”、“认知诱导”，统统在瞬间甩飞、粉碎！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狠狠地往脸上泼了一盆冰水。
刺骨的寒意，瞬间驱散了那虚假的温暖。
“嘶！”
顾临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涣散的瞳孔在这一瞬间重新聚焦，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锐利。
眼前的“完美几何”消失了，“温暖的归宿”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那团恶臭、扭曲、令人作呕的黑色烂泥。
而他的手指，距离那团烂泥只有不到一厘米！
“该死！”
顾临头皮发麻，闪电般缩回手，身形暴退三丈，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好险！
那种不知不觉中改变你三观的手段，比任何刀剑都要恐怖。如果不是萧清月种下的这道“守心律”在关键时刻发作，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就是……精神洁癖的威力吗？”
顾临感受着识海中那道依旧在不知疲倦地高频震荡的旋律，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敬意。
萧清月那个女人，究竟是有多讨厌杂乱，才能创造出这种霸道到极点的神魂防御法门？
“不……这不可能……”
地上的那团淤泥似乎也懵了。它发出的精神波动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错愕。
它不理解。
为什么这个人类的灵魂像是一块涂了油的玻璃？无论它的污染多么粘稠，都会在接触的瞬间被那种高频震荡给“弹”开？
“加入……我们……”
它不甘心，再次汇聚起一股更强的精神冲击，试图强行冲破顾临的防线。
但这一次，顾临笑了。
“加入你们？”
顾临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衣领，眼中的恐惧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看着猎物的贪婪。
“刚才我没防备，差点着了你的道。”
“现在我的神魂防御已经开了，你还想往里钻？”
顾临体内的无相丹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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