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是刺破黑暗的灯塔,却从未承诺过坦途。
离开了那座藏着神秘金属板的岩洞,队伍再次踏入了广袤而残酷的荒原。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永恒漂浮的辐射尘将稀薄的阳光过滤成一种病态的昏黄,洒在地面上,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层压抑的色调中。风是这里唯一的主宰,裹挟着锋利的沙砾和不知名的污染物颗粒,永无止境地呼啸、抽打,如同荒原的咆哮,试图磨灭一切敢于在它疆域内行走的生灵。
队伍沿着张妍指引的东南偏东方向,沉默而坚定地行进着。脚下的路从干涸河床的龟裂谷地,逐渐过渡到更加开阔、也更加单调乏味的砾石平原。视野所及,除了灰黄,还是灰黄,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焦黑、早已失去生命迹象的植物残骸,如同大地溃烂后结出的丑陋痂疤,在风中发出呜呜的悲鸣。
与之前亡命奔逃时的慌乱不同,这一次的行进多了一份明确目标下的沉郁与坚韧。速度不快,却异常稳定。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一场比拼意志和耐力的长途跋涉,任何不必要的消耗都可能让他们倒在距离希望仅一步之遥的地方。
许扬走在队伍中段,左手自然下垂,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战术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张妍的圣光治疗确实起到了显着效果,身体的伤痛大为缓解,肌肉的酸痛和疲惫也消退了大半,体力恢复了七八成。但灵魂深处那因“抉择之刃”而留下的虚弱感和那片冰冷的空洞,依然如影随形,如同附骨之疽。
他不再徒劳地试图回忆那些失去的温暖片段,那些被割裂的记忆如同破碎的镜子,强行拼凑只会带来更深的刺痛。他学会了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当下——脚下每一步的落点,前方地平线的异动,队员们细微的呼吸和步伐节奏,以及空气中每一丝异常的气息。
在这个过程中,许扬发现自己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而诡异的变化。那被亡灵之力冻结的识海,虽然依旧无法主动调动,甚至触碰都会带来刺骨的疼痛,但其存在本身,像是一个冰冷的被动雷达,让他对那些代表着“死亡”和“腐朽”的事物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敏感。
他能隐约“嗅”到远处某个土丘下埋藏的变异兽骸骨散发出的微弱死气,那是一种混杂着腐败与辐射的阴冷气息;他能“感觉”到某片看似平静的沙地下面,潜藏着某种带有剧毒和辐射的虫巢,那里的能量波动充满了混乱与毁灭的意味;甚至能在风沙的呼啸声中,分辨出远处变异生物移动时带起的、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死亡韵律。
这种感知并非主动技能,更像是一种被动的、令人不适的警示。它无法提供具体的距离、数量等精确信息,只能模糊地指向危险的源头,而且每次感知浮现时,都会让他被冻结的识海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冰针在轻轻穿刺,时刻提醒着他这份力量的代价和潜藏的危险。
但许扬没有抗拒这种感知。在残酷的末世,任何能提高生存几率的能力都值得利用,哪怕它伴随着痛苦。他开始默默将这些模糊的感知转化为简洁明了的行动指令,融入行进的节奏中。
“绕开前面那片沙质地带,右翼五十米,地面下有活物活动的死气。”
“注意左侧那个风化的岩石堆,里面堆积着大量骸骨,辐射浓度超标。”
“放慢速度,前方三百米处有能量紊乱的波动,可能是变异植物的陷阱。”
他的指令简洁、突兀,没有任何解释,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生硬。起初队员们还有些疑惑,毕竟许扬的感知范围和精准度远超常人,让人难以理解。但在小心翼翼地用探测仪探查后,果然发现了潜藏的危险——一片伪装巧妙的流沙陷阱,下面布满了剧毒的辐射蠕虫;一个散发着恶臭的辐射蝎虫育婴室,密密麻麻的幼蝎在岩石堆深处蠕动;还有一片看似无害的低矮灌木丛,实则是能分泌腐蚀性汁液的变异植物。
几次之后,所有人看向许扬的眼神都多了一份信服和更深的好奇。首领似乎真的变得不一样了,他的直觉,或者说感知,敏锐得可怕,仿佛能看透荒原的一切伪装。只有许扬自己知道,这份“敏锐”的背后,是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和与死亡力量的危险共存。
张妍走在许扬身侧稍后的位置,步伐轻盈而稳定,如同行走在平地上,丝毫不受崎岖地形的影响。她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层无形的、纯净的圣光气场,使得靠近她的沙尘都仿佛变得温顺了一些,在她身前一米处便悄然滑落,没有沾染她的衣物。她眉心的圣光印记内敛而沉稳,只有在感知方向时才会微微闪烁,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微光流转,时刻锁定着远方那“秩序火种”的方向,如同最精确的罗盘,从未偏移。
她同样在默默观察着许扬。凭借着进化后对能量的敏锐感知,她能清晰地“看”到,许扬周身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与这片生机断绝的荒原格格不入的冰冷死寂之气。那气息如同附在骨头上的寒冰,带着亡灵之力特有的腐蚀与终结意味,是灵魂代价与力量侵蚀共同作用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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