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天朔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河水确实流得很慢，几片早落的红叶漂在水面上，悠悠地打着转。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真的和首尔那个每分每秒都被计划填满的世界不同。
“现在呢？”他问，“还会想回来吗？长时间。”
名井南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不知道。这里是我的根，有熟悉的一切，能让我彻底放松。但首尔……有‘涅墨西斯’，有未完成的事，有……”她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完，转而道，“也许就像这河水，看起来没动，其实一直在流。人也是，回不到完全一样的过去了。”
她的话里有一种淡淡的、属于成年人的怅惘和清醒。宁天朔没有接话，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的温热顺着喉咙下去，很舒服。
下午，他们去了大阪城公园。天守阁在秋日晴空下熠熠生辉，但名井南避开了游客最多的主干道，带着宁天朔拐进了公园深处一片相对安静的红叶区。树木染上了深深浅浅的红、黄、橙，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人很少，只有零星几个散步的老人和写生的学生。他们沿着小径慢慢走着，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只是享受着这份宁静和绚烂的色彩。名井南偶尔会停下，指着某棵形状特别的树或一片颜色格外艳丽的叶子，轻声说点什么，宁天朔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
走到一处可以眺望护城河和远处城市轮廓的小坡上，名井南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宁天朔，忽然问：“会不会觉得无聊？”
宁天朔看着她。她的脸颊因为步行而有些微红，帽檐下的眼睛清澈明亮，映着红叶与天光。“不会。”他回答得肯定。
“和平时……很不一样吧？”名井南又问，意有所指。
“嗯。”宁天朔承认，“没有数据，没有会议，没有待解决的问题。”
“像不像系统宕机了？”名井南忽然促狭地笑了一下，这个比喻让宁天朔微微一怔。
他想了想，竟也点了点头：“有点像。进入了……低功耗观察模式。”
名井南被他这个一本正经的回应逗笑了，笑声很轻，在林间微风中散开。“那……观察到了什么？在这个‘宕机’的状态下。”
宁天朔的目光落在她带笑的眉眼上，又扫过周围绚烂的秋色，沉默了几秒，说：“颜色很丰富。风的声音……和城市里不一样。还有，”他顿了顿，“你看起来……比在实验室里放松。”
最后一句，他说得很平淡，却让名井南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眼底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流淌开来。
“你也是。”她轻声说，然后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只是步伐似乎更轻快了。
傍晚，他们回到市区，在一家名井南记忆里很好吃的家庭式寿司店用了晚餐。店面很小，只有柜台几个座位，老师傅手法娴熟，食材新鲜得仿佛还带着海水的味道。他们并排坐在柜台前，看着老师傅操作，偶尔低声交流哪一款味道特别。没有昂贵的清酒，只配了简单的热茶。
从寿司店出来，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他们没有立刻回酒店，而是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随意走着，消化晚餐。路过一家便利店时，名井南忽然说：“等我一下。”然后跑进去，不一会儿拿着两盒牛奶冰淇淋出来，递了一盒给宁天朔。
“秋天的晚上，吃冰淇淋，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她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满足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凉空气中消散。
宁天朔接过，学着她的样子。冰淇淋很凉，奶味浓郁，在微凉的秋夜里，确实有种奇特的、打破常规的愉悦感。
他们就这样，一人拿着一盒冰淇淋，像两个逃课的学生，在异乡的街头慢慢走着。影子在路灯下被拉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没有谈论任何与工作相关的事情，没有分析，没有决策。只有关于食物味道的简单评价，对路过橱窗里某件商品的随意点评，或者只是沉默地并肩行走。
这种纯粹的、剥离了所有社会角色和职业光环的相处，让宁天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简单。系统几乎完全静默，只是偶尔尽职地报告一下周边安全状况。他不需要动用“魅魔低语”去分析什么，也不需要思考任何战略布局。他只是在这里，作为一个普通的同行者，体验着一段平凡的、由另一个人主导的时光。
回到下榻的、位于安静街区的传统日式旅馆时，已是深夜。旅馆不大，但很精致，有小小的庭院。他们各自的房间相邻。
在走廊分别前，名井南站在自己房门口，转过身，对宁天朔说：“今天……谢谢你。”
“谢什么？”宁天朔问。
“谢谢你来。”名井南看着他，眼神在昏暗的廊灯下格外柔和，“也谢谢……你只是‘在这里’。”
宁天朔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嗯。明天？”
“明天，”名井南眼中闪过一丝光，“我们去京都吧。不远，红叶季的京都……更美。而且，更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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