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霞消失了。
被那来自苍穹的、冰冷的白光,以“收容审查”的名义,强行带离了这个世界。留下的,只有她最后那句如同谶语般的呼喊,在死寂的村庄废墟上空盘旋,重重砸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循环的……起点……”
艾米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阿霞消失的天空,那里只剩下铅灰色云层散去后、依旧显得压抑的穹顶。她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扳手拄着拐杖,独眼死死盯着天空,胸膛剧烈起伏,那里面翻涌着无力、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他们拼尽全力,甚至毁掉了那扇可能带来更大灾祸的门,却连身边最重要的同伴都保护不了。
村庄的幸存者们开始从废墟和藏身之处陆续走出,他们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失去亲人的悲痛,以及对未来更深的恐惧。地底那遭受重创的怨恨巨兽暂时沉寂了下去,只留下那个不断散发出腐朽气息的巨大陷坑,如同大地一道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畸变体在失去了持续不断的源头和天空那“监管者”的清理后,数量锐减,残存的也大多逃窜回了荒野深处。
短暂的、用巨大代价换来的“安全”,降临了。但这安拳,冰冷刺骨。
石岩带着伤痕累累的支援小队与扳手汇合,他们看着一片狼藉的村庄和明显失魂落魄的艾米与扳手,沉默地低下了头。胜利?不,这根本算不上胜利。他们只是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远超他们理解范围的灾难中,侥幸存活了下来。
“清理废墟,统计伤亡,救治伤员。”艾米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强行支撑起来的镇定,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幸存者们惊恐未定的脸,“我们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她必须站出来。青鸾不在了,阿霞被带走了,扳手身负旧伤,她就是“初晓之地”现在的主心骨。
扳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愤怒和无力感中挣脱出来。他走到艾米身边,独眼扫过那片巨大的陷坑和周围残留的黑紫色晶体碎片。“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三件事。”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第一,地底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会不会再出来?第二,天上那些自称‘监管者’的王八蛋是什么来头?他们为什么要抓走阿霞?第三……”
他顿了顿,看向艾米,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阿霞留下的那句话……‘循环的起点’,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三点,如同三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重建工作在压抑的气氛中缓慢开始。幸存者们默默地清理着废墟,埋葬死者,搭建临时住所。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难以驱散的悲伤。艾米和扳手则带着石岩等核心成员,开始了初步的调查。
他们首先检查了那个巨大的陷坑。坑壁光滑,仿佛被某种力量瞬间熔蚀出来,深不见底,只有浓郁的腐朽和怨恨气息不断涌出,让人不敢靠近。扳手尝试用绳索垂下探测器,但下降不到五十米,信号就彻底中断,仪器也失去了联系。
“下面有很强的能量干扰,而且……空间结构可能都不稳定。”扳手收回断裂的绳索,脸色难看。
接着,他们收集了那些黑紫色晶体的残骸,以及天空“监管者”能量束轰击后留下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奇特尘埃。扳手利用村里仅存的、从旧时代废墟中淘换并修复的分析仪器进行检测,结果令人更加困惑。
“晶体和那扇门的能量签名高度同源,是一种极度排外、具有强烈侵蚀和‘存在’欲望的未知能量形态,与我们已知的秩序和混沌都不同。”扳手指着屏幕上混乱的数据流,“而‘监管者’留下的能量尘埃……其底层代码,竟然与青鸾最后展现出的秩序规则,有微弱的相似性,但更加……冰冷、绝对,剔除了所有‘冗余’和‘感性’的部分,像是最纯粹的……执行程序。”
这个发现让艾米不寒而栗。难道那些“监管者”,与青鸾化身的世界规则有关?他们是更高层级的管理者?还是……竞争对手?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关于阿霞留下的那句话。
“循环的起点……”艾米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村落边缘,那半截已然枯萎、内部布满黑纹的守护之树残桩。“青鸾重写了循环,打破了旧的枷锁。阿霞说的‘起点’,是指旧的循环开始的地方?还是指……新循环可能开始的地方?”
扳手沉默片刻,走到那残桩前,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冰冷开裂的树皮。“那丫头……她的歌声,能让门后的古老存在惊疑,能让地底的怨恨产生共情……她身上,有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她被抓走前,提到了‘失落权限’和‘循环禁忌’……”
他猛地抬起头,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或许,我们该换个思路。起点,不一定是指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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