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并非沉入黑暗,而是被抛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破碎不堪的万花筒。时间与空间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刮擦着灵魂最后的感知。李子豪感觉自己像是一段被强行拉长又揉皱的数据,在无序的乱流中随波逐流,存在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沉重的、坚实的触感将他从这种非生非死的状态中狠狠拽回。
砰!
他重重摔落在某种坚硬而冰冷的平面上,剧烈的冲击让他几乎散架的身体再次发出痛苦的呻吟,呛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淤血。视线模糊,耳边是持续的高频耳鸣,全身无处不痛,尤其是灵魂层面,仿佛刚刚被某种至高力量粗暴地“擦拭”过,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这里……不是“深蓝壁垒”那冰冷整洁的金属走廊,也不是黑暗虚无的空间乱流。
而是一个……残破、巨大、充满了腐朽与尘埃气息的地下空间。
穹顶高耸,隐没在昏暗之中,隐约能看到一些断裂的、粗大的金属横梁和垂落的线缆。空气沉闷,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机油干涸以及某种……陈年血腥混合的怪异味道。脚下是铺满了厚厚灰尘和碎片的金属网格地面,透过网格的孔洞,能看到下方更深邃的黑暗,以及一些巨大、沉默的机械残骸轮廓。
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倾倒的操作台、破碎的显示屏、以及一些造型奇特、早已停止运转的大型设备骨架。墙壁上残留着早已褪色的危险标识和看不懂的复杂图表,风格与“深蓝壁垒”的先进简洁截然不同,更加粗犷、古老,带着一种旧时代工业废墟的苍凉感。
他们被那场内爆引发的空间乱流,抛到了另一个未知的地方。
“咳……咳咳……”旁边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李子豪猛地转头,看到墨影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她似乎比他先一步恢复意识,正艰难地试图坐起。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深处残留着一丝惊悸和后怕。她体内那归墟印记似乎因为实体的毁灭而暂时沉寂了下去,但就像休眠的火山,谁也不知道何时会再次爆发。
更远处,青鸾靠在一个倾倒的控制台旁,他看起来同样狼狈,制服破损,脸上带着擦伤,但眼神依旧锐利,正快速扫视着环境,手腕上的手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似乎在尝试重新定位和扫描。
“这里是……什么地方?”李子豪声音沙哑地问道,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
青鸾没有立刻回答,他眉头紧锁,手环投射出的淡蓝色光幕上数据快速滚动,但大多显示为“信号丢失”或“数据库无匹配”。他站起身,走到一面相对完整的墙壁前,用手擦去上面厚厚的灰尘,露出了一个模糊的、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过的金属铭牌。
上面用一种古老的、类似于楔形文字与工业符号结合的字体,刻印着几行信息。青鸾仔细辨认着,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ATLAS-7……生物适应性……调和实验室……”他低声念出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瞳孔微微收缩,“‘阿特拉斯’计划……第七实验室……这不可能!这个项目……早在‘大沉寂时代’初期就被列为最高禁忌,所有相关设施都应该被彻底封存或摧毁了!”
“阿特拉斯计划?”李子豪和墨影都看向他。
“一个……试图通过基因工程和能量改造,创造能够适应甚至利用‘归墟侵蚀’环境的新人类的……疯狂计划。”青鸾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忌惮,“被认为是导致‘第一次侵蚀大爆发’的元凶之一……所有记录都被封存,所有实验基地都被标记为‘永久禁区’……”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这片巨大的废墟,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我们……竟然被抛到了一个‘阿特拉斯’计划的遗产实验室里……”
这个消息让李子豪和墨影的心都沉了下去。一个研究如何适应归墟的疯狂实验室遗址?这听起来比直面归墟实体好不到哪里去!谁知道这里还残留着什么诡异的实验产物或者未消散的污染?
“必须尽快确定我们的位置,找到离开的方法。”青鸾果断说道,“这里的空气成分复杂,有未知微生物和能量残留,不宜久留。”
他尝试启动手环的通讯功能,但只有一片杂音。“空间乱流干扰了远程通讯,我们与‘深蓝壁垒’失联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他们现在重伤在身,装备残破,被困在一个未知的、危险的远古实验室废墟中,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绝境,似乎从未远离。
他们稍作休整,处理了一下最严重的伤口,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这片废墟。
实验室内部空间极大,结构复杂,如同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他们沿着相对宽阔的主通道前行,脚下不时踩到碎裂的玻璃器皿、锈蚀的金属零件,甚至是一些……风干扭曲、看不出原貌的生物组织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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