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的脚步在雨帘里顿住。
门垫上那把油纸伞像块磁石,伞骨斑驳的裂痕在雨水中泛着暗红——视觉上,那红并非鲜亮血色,而是陈年锈迹与干涸血污交融的褐紫,在斜织的雨丝中微微反光,仿佛皮肉下搏动的淤脉。他蹲下身时,听觉骤然放大:雨滴敲打伞面不再是单调噼啪,而是带着空腔共鸣的“咚、咚”,如同井底回音;指尖刚触到伞柄裂缝,一股细微震颤顺着指腹爬升,像是有虫在木纹里蠕动。
他分明记得昨日离店时,这伞还静静躺在柜台最深处的樟木箱里——是母亲遗物,他向来收得极妥。
雨丝斜扫过面额,带着初秋的凉意,可此刻颈后却渗出一层黏腻冷汗,触感如湿纸贴肤。
胸前骨笛突然烫得惊人,十四种残响的鸣声轰然炸响:溺亡者的水沫在耳道里翻涌,带着咸腥与耳膜胀痛;焚身者的焦糊味窜进鼻腔,那是皮肉碳化前最后一瞬的气息;连最温驯的映影者都掀起银芒漩涡,其波动竟在他掌心留下细密麻刺感,像电流轻舔皮肤。
他猛地闭眼,昨夜梦境如潮水倒灌——血水漫过脚踝,触觉冰冷黏稠,每一步都像踩碎腐叶下的软骨;跪伏的送葬人喉间发出虫鸣般的低诵,声波顺着地面传来,震得他牙根发酸;所有浑浊的眼都转向他,“接引者来了”的尾音裹着腐泥,黏在他后颈,挥之不去。
“呵,阎王还搞快递业务?”他扯了扯嘴角,指尖却在伞柄上微微发颤。
这是他惯用的心理战术,用吐槽压下翻涌的情绪。
伞面被雨水冲开一层浮灰,细密刻痕逐渐清晰,正是母亲日记里反复圈画的“红伞藏信”纹路。每道刻痕都像根细针,扎着他记忆里那个雨夜——养母颤抖着将樟木箱塞给他时,说“你生母留的,别碰”。那时箱角蹭破他手背,一丝铁锈味混着陈年樟脑钻入鼻息,至今未散。
他抱着伞冲进忆阵室。
六面青铜镜在头顶悬成半圆,金属冷光映得人脸青白,镜面轻颤时发出低频嗡鸣,如同古钟余响。伞被置于中央水晶台,台底符文微亮,触之微温。
“残响·映影者,启动。”他低喝一声,意识海里那道淡蓝尾鳍的灵体骤然窜出,银芒裹着昨夜梦境数据注入镜面。
十七道残响,他私下给它们都编了号——“第七人”是第一个回来的,也是最恨他的那个。
镜面开始扭曲。
第一面镜里,送葬人的脚印在血水中拉出长线,线头全部扎进城西乱葬岗的方向,脚步声在幻听中重叠成千百双鞋底碾过泥浆;第二面镜里,伞骨突然发出“咔”的轻响,伞面无风自动撑开,褪色的血字“勿归勿念”像被水洗开的墨,在伞面晕染,墨迹边缘竟逸出一缕极淡的焚香气息——那是归寂庵烧剩的线香味道;第三面镜里,他看见自己的倒影——瞳孔泛着幽蓝,那是“锈肺”残响预警时才会有的光,喉间随之泛起焦灼感,仿佛肺叶正被无形之火炙烤。
腐纸味。
不是现实里的雨腥,是记忆里的焚烧气息,干燥、刺鼻,夹杂着纸灰飘落时静电般的噼啪声。
他猛地捂住口鼻,“锈肺”残响的灵体正化作灰雾在意识海翻涌——那是他第七次死亡时,被纸人塞进焚化炉前,吸入的最后一口焦味,如今从神经末梢重新浮现。
“这伞不是信物。”他攥紧伞骨,指节泛白,“是召令。”
客厅电视突然“啪”地亮起。
早间新闻的女主持妆容精致,声音却带着颤:“今日凌晨,我市连续发生三起‘纸伞尸渡’事件……”画面切到监控录像,穿格子衬衫的男人弯腰取伞,伞骨展开瞬间,瞳孔扩散,嘴角渗出黄纸边角——那声响极轻微,却是骨骼脱位与软组织撕裂的混合音,令人牙酸。
沈夜的手指无意识抠进沙发缝,布料粗糙摩擦指腹,指甲边缘已嵌入织物纤维。
手机在此时震动,屏幕亮起“苏清影”三个字。
他接起的瞬间,女孩的声音裹着油墨味涌过来:“我翻了《幽冥录》和三本地方志,冥渡仪轨需要活人持亲缘信物行走阴阳,替阴司引渡未安魂灵。”她停顿了一下,背景里传来古籍被翻页的脆响,“古籍提到‘七返为终’……若中途断绝,血脉恐难延续。”
她翻动一页泛黄的手札,上面绘着七具倒悬的尸影,共用一颗心脏。
反噬血脉。
这四个字像重锤砸在他心口,胸腔闷痛,连带肩胛骨之间也升起一阵压迫感。
他想起九岁被拐时,养母哭着说“你生母早没了”;想起旧相册里两个穿虎头鞋的男孩;想起归寂庵血书里“哥哥,等你一起长大”的字迹。
原来母亲的牺牲从未结束,她用命换的“沈夜”这个名字,如今成了诅咒的锚点。
“完成仪式就能解咒?”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声带紧绷,如同被冷水浸泡过的琴弦。
电话挂断的忙音在耳边嗡鸣。
沈夜望着窗外渐停的雨,水洼里倒映着他扭曲的脸,涟漪晃动间,五官如融化的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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