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刘善本说完那句话，然后慢悠悠地靠回椅背，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仿佛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坐在他对面的高育良，那张本就灰败的脸上，此刻已经找不到一丝血色。
他终于彻底明白。
他以为，这股力量只是想给祁同伟一把刀。
他错了。
大错特错。
人家不止要给刀，还要给他钱袋子，给他印把子！
这是要把整个汉东，都交到他这个学生的手上！
他这个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以后算什么？
李达康这个以经济强人自居的市委书记，以后又算什么？
他们都将成为背景板。
成为衬托他那个学生，权势滔天的背景板。
彻骨的寒意，混合着无边的荒谬，让他整个人都开始抑制不住地发抖。
刘善本这临门一脚，不是在帮沙瑞金。
他是在“纠正”沙瑞金的方案，让整个布局，变得更加完美，更加无懈可击！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之后。
“刺啦——”
组织部长几乎是抢着按下自己面前的话筒按钮，因为动作太急，话筒都发出刺耳的杂音。
“我，我完全同意善本省长的意见！”他的声音很稳，
“祁同伟同志年轻，有魄力，思想不僵化，让他来抓经济，正是人尽其才！可以为我们汉东的经济发展，注入新的活力！”
他开了这个头，就像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宣传部长紧跟着把自己的话筒也拉过来：
“我也同意！这个提议太好了！高瞻远瞩！我们宣传口，一定要大力宣传，把祁同伟同志打造成我们汉东新时期干部的典范！”
“我附议！”
“我也附议！”
“善本省长考虑得周到啊！”
“让祁同伟同志分管经济，我举双手赞成！”
一时间，会议室里，赞成之声，此起彼伏。
那些刚才还噤若寒蝉的常委们，此刻一个个争先恐后，唯恐自己落后半步。
那一张张脸上，都洋溢着热烈而真诚的笑容。
在这片热烈、喧嚣的表决声浪中。
祁同伟终于有新的动作。
他没有理会那些几乎要扑到他面前的赞美。
他只是拿起那支黑色的钢笔，在他刚刚写下的那几行字的下面。
又添了一行。
分管经济，发展改革。
每一个字，都写得很慢，很稳，力透纸背。
写完，他放下笔，抬起头。
他的视线，穿过长长的会议桌，越过那些激动的人群，也越过那个面如死灰、如同活死人般的李达康。
最终，落在了那个角落里。
那个从始至终，都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的人身上。
他的老师。
汉东省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
高育良。
祁同伟就那么看着他，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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