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来接受审判的。
他就是来开会的。
仿佛他天生就该坐在这里。
仿佛参加汉东省的最高权力会议,对他来说,就和每天走进公安厅的大门一样,理所当然。
这一刻,李达康终于收回僵在半空的手。
他缓缓地,用力地,拧开自己的保温杯盖。
“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无声的会议室里突兀地回荡。
他端起杯子,对着杯口吹也不吹,直接灌了一大口滚烫的热水。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似乎想用这股灼热,强行压下胸中那股已经翻江倒倒海的惊涛骇浪。
沙瑞金拿起桌上的话筒,轻轻拍了拍。
“咳。”
一声轻咳,总算把所有游离的思绪都拉回到主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靴子,终于要落地了。
他们看着沙瑞金,想从他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上,解读出接下来的风暴。
但什么都没有。
沙瑞金的脸,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深海。
“同志们,我们继续开会。”
他扫视全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那个刚刚落座的、身穿警服的身影上。
“在正式讨论昨天未完的人事安排议题之前……”
来了!
李达康放下了保温杯,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高育良那颗低垂的头颅,也悄悄抬起一个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角度。
所有常委都竖起了耳朵,连呼吸都放轻了。
沙瑞金顿了一下。
他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更像是在享受这短暂的、掌控全场的绝对权力。
然后,他开口了。
说出的话,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从极致的寂静,滑向了死寂。
“我个人提议。”
“鉴于省公安厅祁同伟同志,在摧毁以赵立春为首的家族式犯罪集团的专项斗争中,不畏艰险,深入虎穴,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和巨大的个人牺牲……”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呼啸而来的重磅炮弹,精准地投进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李达康的嘴巴,微微张开,忘合上。
高育良那一直藏在桌下的手,猛地抬了起来,扶住厚重的桌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沙瑞金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继续用他那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语调,说完石破天惊的后半句话。
“我提议,由省委出面,报请上级,为祁同伟同志,记个人一等功!”
“并通报全省,予以表彰!”
惊雷。
一道真正的惊雷,在汉东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室的穹顶之上,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被这道雷,炸得魂飞魄散,脑子里一片空白。
昨天,你要把他调离公安厅。
今天,你提议为他记一等功?
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紊乱的心跳声。
沙瑞金说完,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他再次环视全场,将所有人的震惊、错愕、呆滞尽收眼底。
他等足足十秒。
然后,他再次拿起话筒。
“我的提议说完了。”
“同志们,可以发表意见了。”
说完,他把目光转向自己左手边的省纪委书记。
“国富同志,你的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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