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外间整理一批新送来的普通寿衣(我也接一些修补旧寿衣的零活),起身去里屋拿个样板的功夫,回来就看见摊开在案板上的那件青色寿衣前襟,凭空多出了一片刺绣。
那是一对鸳鸯。绣工极其精致,羽毛分明,栩栩如生,用的是鲜艳的红色丝线,在一片素青上扎眼得诡异。可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件寿衣送来时前襟空空如也,只是肘部有个破洞需要织补。而且,那红色丝线……我猛地看向放丝线的木盒,里面那束最鲜艳的红线,少了一大截。
谁绣的?铺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盯着那对红鸳鸯,脊背发凉。那鸳鸯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光线错觉,黑漆漆的,像是正盯着我看。
我开始留意铺子里的动静。白天似乎一切如常,但只要天色一暗,独自一人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挥之不去。有时觉得角落的阴影比平时浓重,有时感觉背后有轻微的呼吸声,可猛地回头,又什么都没有。冰柜运转的嗡嗡声,在夜里听起来也格外分明,像某种沉闷的叹息。
然后,是镜子。
里屋墙角有面我刮胡子用的旧镜子,水银有些剥落,照人总是朦朦胧胧。那天晚上,我洗完脸,无意中抬眼一瞥。
镜子里是我的脸,疲惫,苍白。但……镜子里的我,嘴角正缓缓向上弯起,露出一个绝不属于我此刻心情的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整张脸都扭曲变形,透着一种极其欢愉又极其恶毒的邪气。
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瞳孔骤缩。镜子里的“我”还在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而我,现实中的我,脸上肌肉僵硬,根本动不了一分一毫。
“啪!”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抓起旁边的搪瓷缸子,狠狠砸向镜子。玻璃碎裂,哗啦掉了一地,那个可怕的笑容也随之崩解。我剧烈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要炸开,低头看着一地的碎片。每一片碎玻璃里,都映出我惊恐万状的脸的局部,再没有别的。
但就在我惊魂未定,目光扫过地面时,我的呼吸再次停滞。
在最大的几块镜片旁边,散落着几根长长的、鲜红的丝线。和我丢失的、绣了鸳鸯的那种,一模一样。而在那片狼藉中,我还瞥见了一点不一样的颜色——一小片质地细腻的暗红绸缎碎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强行撕扯下来的。
红绸……
我猛地想起那具女尸,那身我用了大量暗红新绸去修补的破烂嫁衣!我冲进里间,打开那个小冰柜。
冷气扑面。女尸还在,静静地躺着,覆盖着她身体的,是我缝合好的那片暗红色。一切似乎没有变化。
不,不对。
我凑近了看,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女尸交叠在腹部的手,原本我摆放得很平整,现在,右手的小指,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向内蜷曲了一点点,指尖似乎正搭在左手的袖口上。而那片袖口,原本我用新绸补得严丝合缝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很小的、毛糙的破口,像是被什么勾破了。
少了一小块绸子。
和我在地上看见的那片碎绸,颜色、质地,完全吻合。
“念”……
老人们的话,此刻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我的耳朵,缠上我的心脏。不是幻听,不是错觉。那女尸的“念”,真的跟着我,回来了。它就在这铺子里,在我的衣柜里哭泣哼歌,用我的针线绣着诡异的图案,甚至……想要变成我的样子。
而我,这个无神论者,这个靠缝合尸体谋生的人,此刻被无边的恐惧淹没。我看着冰柜里那片寂静的暗红,又看看地上镜子的碎片和红绸,最后,目光缓缓移向那个漆皮斑驳的旧衣柜。
柜门关着,严严实实。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它在等待,在模仿,在渗透。用哭声,用针线,用我的倒影。
下一个,它会用什么方式?
我慢慢弯下腰,捡起地上那片属于女尸嫁衣的碎红绸。指尖传来一种异样的滑腻触感,不像布料,更像……某种冰冷的皮肤。
就在这时,那细细的、猫叫般的女人哼歌声,再次从衣柜深处,幽幽地传了出来。
这一次,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笑意。
而我面前的碎玻璃片上,那个嘴角咧到耳根的、我的笑容,正一块块地,重新拼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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