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吓人的是,有好几次半夜,我起夜,听见他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扒着门缝往里看,看见狗娃背对着门,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母亲梳头用的那把木梳,一下,一下,僵硬地梳着自己的头发。那动作,缓慢而别扭,根本不像个小男孩,倒像个……女人。
月光从窗户纸透进来,照在他身上,地上那道撑伞的女人影子,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爹娘也彻底慌了神。眼看狗娃一天比一天虚弱,眼里的光都快熄灭了,母亲再也顾不得许多,偷偷揣上家里仅有的几块银元,半夜摸出了村,去几十里外请来了有名的刘神婆。
刘神婆是个干瘦的小脚老太太,眼皮耷拉着,眼神却锐利。她刚一进我家院门,脚步就顿住了,鼻子在空中嗅了嗅,脸色就沉了下来。等走进屋里,看到蜷缩在炕上,抱着膝盖,眼神空洞望着窗外的狗娃时,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连后退两步。
“坏了!坏了!” 刘神婆拍着大腿,声音又尖又急,“她……她把伞递给了你家小子,这是怨气找到了依托,要找个替身,好撑着伞回阳间啊!”
母亲一听,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带着哭腔问:“神婆,还有救吗?求您救救我家狗娃!”
刘神婆围着狗娃转了两圈,眉头拧成了疙瘩:“难!伞接了,魂就被勾住了一半。要想活命,只有一个法子——在她头七那晚,子时之前,想办法把这把邪门的伞,塞回她的棺材里去!让她带着她的东西走!”
“可……可那伞,我们扔柴火堆了,它……” 爹想起那撕不烂的伞,一脸绝望。
“在哪不重要,它自己会回来。” 刘神婆意味深长地看了狗娃一眼,“头七晚上,她一定会来拿伞,顺便……带人走。”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家像是在油锅里煎。爹娘求爷爷告奶奶,请人挖开了陈寡妇的坟,撬开了棺材盖——里面除了开始腐烂的尸体,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本该随葬的那把主伞。
而狗娃的情况越来越糟。他开始拒绝吃饭,只喝一点点水,整日蜷在炕角,怀里紧紧抱着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枕头边的那把红纸伞。谁要敢靠近想拿走,他就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威胁声,眼神凶狠又陌生。
终于,到了头七当晚。
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黑得像一口倒扣的锅。风不大,却阴冷刺骨,吹得窗户纸噗噗作响。
我们家门窗紧闭,堂屋里点了好几盏油灯,却依旧觉得昏暗压抑。刘神婆在地上用朱砂画了些歪歪扭扭的符咒,又让爹娘准备了桃木枝、黑狗血。
时间一点点逼近子时。
狗娃却异常安静,他抱着那把红纸伞,盘腿坐在炕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时辰快到了,快,把伞夺过来!” 刘神婆厉声催促。
爹一咬牙,和两个请来的本家叔叔,一起朝炕边扑去。
“狗娃,听话,把伞给爹!” 爹伸手去抢。
就在他的手碰到伞骨的一瞬间,狗娃猛地抬起了头。
油灯的光照在他脸上,那根本不是狗娃的表情!那张稚嫩的脸上,嘴角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弧度向上咧开,形成一个冰冷、僵硬、充满恶意的笑容。他的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种渗人的戏谑。
他死死抱着怀里的红纸伞,声音尖细,拖着长长的尾调,像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伞——是——我——的——了——”
他一字一顿,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
“我——不——还——”
屋子里,所有的灯火,在同一时间,倏地,全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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