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堂后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宁静,只有那盏昏黄的马灯,照亮了这方寸之间的修罗场。
“把药倒进去。”
钱伯的声音干枯得像两块老树皮在摩擦。他放下马灯,从宽大的黑棉袍袖口里,掏出了一个油布包。
展开,里面是一排银光闪闪的针,还有几卷暗红色的线。
“这……这是什么线?”王麻子看着那颜色,心里有些发毛。
“桑皮线,浸过猪血和桐油。”钱伯慢条斯理地穿针引线,动作稳得不像个七十岁的老人,“平时是用来给那断头、碎尸的主顾缝合尸体,好让他们体体面面下葬的。结实,不烂肉。”
小石头听得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用……用缝死人的线给师父缝?”
“怎么?”钱伯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透着一股看透生死的冷漠,“嫌晦气?他现在的命,就剩这一口气吊着,半只脚都在鬼门关里。用这线,正好栓住阎王爷的裤腰带。”
说完,他不再理会二人,转头看向昏死在床上的林远山。
那伤口刚刚被王麻子用烧红的铁钳烙过,焦黑一片,虽然止住了血,但皮肉翻卷,惨不忍睹。
“愣着干什么?倒药!”钱伯低喝一声。
王麻子一咬牙,将那包珍贵的磺胺粉,像撒胡椒面一样,全都撒进了林远山那焦黑的伤口里。
随后,钱伯动手了。
他的手极快,银针在马灯下划出一道道残影。他没有打麻药(因为没有),每一针都扎得极深,穿过肌肉,拉紧桑皮线。那种缝合手法,不同于医生的精细,透着一种匠人的粗犷和诡异的牢固。
“活人难缝啊。”钱伯一边缝,一边自言自语,“死人不出血,不抽筋。活人……麻烦。”
林远山在昏迷中,身体本能地抽搐着。王麻子和小石头死死按住他的四肢。
“最后一针。”
钱伯手腕一抖,打了个死结,然后用那把剪尸体衣服的大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线头。
林远山的腹部,出现了一道如同蜈蚣般暗红色的缝合线,虽然丑陋,但终于把那快要流出来的肠子和烂肉,死死地关在了肚皮里。
“行了。”钱伯收起针线,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两人,“能不能活,看今晚。要是发烧退了,这条命就算捡回来了。要是退不了……那口薄皮棺材,给他留着。”
……
天,终于亮了。
阳泉县城的街道上,传来了扫雪的声音和伪军巡逻的脚步声。
福寿堂的前门被敲响了,几个买纸钱的主顾在外面叫喊。
后院里,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藏哪儿?”王麻子低声问。这里是工坊,若是有人进来定做棺材,一眼就能看到床上的林远山。
钱伯吹灭了马灯,指了指墙角那口还没上漆的巨大柏木棺材。
“那里。”
“棺材里?!”小石头瞪大了眼睛。
“那下面是地窖。”钱伯走到棺材旁,伸手在棺材底部的某个木结上按了一下。
“咔哒。”
一声轻响,看起来严丝合缝的棺材底板,竟然弹开了一条缝。
“这是我给自己留的后路,也是给那些不想让日本人找到的‘货’留的。”钱伯淡淡地说,“下面通风,有水,还有点干粮。带他下去。”
王麻子看着这个神秘的老头,眼中的警惕慢慢变成了敬畏。这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市”,谁能想到,在鬼子宪兵队眼皮子底下的棺材铺里,藏着这样一个机关?
两人合力将林远山抬进棺材,顺着里面的梯子滑入了地窖。
地窖不大,干燥阴凉,堆放着一些珍贵的木料和几坛老酒。
“别出声。”钱伯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我不叫你们,死都别上来。”
“嘭。”
棺材底板合上,头顶传来一阵木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一切归于黑暗。
……
林远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全是火。
五台山的村庄在燃烧,父亲在火海里推开他;观音峡的装甲车在燃烧,陈虎在火光中惨叫;最后,是白鹿。
白鹿站在一堆巨大的篝火上,穿着红色的嫁衣,火舌舔舐着她的裙摆。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悲伤而决绝。
“远山,别过来……这是陷阱……”
“不!!”
林远山猛地睁开眼,想要坐起来,却一头撞在了上方的木板上。
“咚!”
“师父!你醒了!”小石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狂喜和压抑的哭腔。
林远山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腹部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没死。
黑暗中,一只粗糙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退烧了……”王麻子的声音有些颤抖,“真的退烧了。钱老头神了……那桑皮线真的栓住了阎王爷。”
林远山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这是哪儿?”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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