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阁的午后,被一场小规模的家宴打破了惯常的沉静。虽然名为“家宴”,实则戒备森严。阁外多了数名戎妃带来的心腹侍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阁内,主位自然是戎妃,惠妃陪坐在侧。客位上,则是一位身穿锦绣箭袖袍、外罩软甲、剑眉星目、英气勃勃的年轻男子——戎骁。他不过十九岁年纪,身姿挺拔如松,眼神明亮带着未经世故磨砺的锐气与张扬,顾盼之间,自有将门虎子的骄矜。几名作亲随打扮的精悍护卫肃立其后,手始终不离刀柄。
王一多作为今日“助兴”的主角,早已候在一旁。他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乐工服,质地比平日好些,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清雅中又因这段时日的宫廷生活而添了几分沉稳。他垂手而立,目光低垂,却能清晰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道来自主位,带着欣赏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另一道则来自客位,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打量。
“骁儿,这便是本宫跟你提过的,那位同乡才俊,戎辞。”戎妃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不仅琴棋书画略通,更有一身别致的技艺,性子也沉稳懂事。”
戎骁的目光在王一多脸上身上来回扫视,咧嘴一笑,声音清朗:“哦?能让小姨如此夸赞的,定非寻常人物。我早就听说了,前些日子小姨寿辰,有个叫戎辞的献了一出什么‘九韶图’,把满座女眷都看呆了,连几位眼高于顶的嬷嬷都赞不绝口。今日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他说话直接,带着少年人的肆意,目光炯炯,仿佛要透过王一多的外表看到他所谓的“才华”本质。
王一多适时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小人戎辞,见过戎少爷。娘娘谬赞,少爷过誉了。小人微末之技,能博娘娘和少爷一哂,便是福分。”
“不必拘礼。”戎骁摆摆手,显得有些不耐烦这些虚礼,“听说你最后那段舞步很是奇特,叫什么‘踏云逐星’?快快演来!本少爷在边关见的都是厮杀战阵,这等稀罕玩意儿倒是少见!”
戎妃嗔怪地看了侄儿一眼:“骁儿,急什么。总要让戎辞准备一下,也得有个由头,岂能说舞就舞?”她转向王一多,语气温和,“戎辞,今日家宴,不必拘泥于完整剧目,拣你最拿手、最显本事的,演上几段便是。尤其是……听闻你新近谱了一曲《破阵引》,颇合骁儿脾胃,不妨奏来。”
“是,娘娘。”王一多领命,心中对戎妃的体贴安排暗自感慨。她显然是想用这首雄浑的曲子,在自家侄儿面前进一步展示“戎辞”的价值。
他先命两名乐工宫女取来鼓、琵琶和笛箫,自己则走到那架音色最好的古筝前坐下。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闭目凝神片刻,将自己代入一种苍凉而激昂的情绪——那是属于边关、属于沙场、属于男儿热血的情怀。
当他修长的手指拨动第一根筝弦时,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音符便撞入了每个人的耳膜。《破阵引》起调便是金戈铁马之势,筝声激越,模拟出战马嘶鸣、刀剑交击;随即鼓声加入,沉重而富有节奏,如同将士的步伐;琵琶轮指,急切如箭雨破空;笛箫悠扬穿插其间,又似诉说征人思乡或战地悲歌。整首曲子编排巧妙,传统乐器在他手中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表现力,将战场的壮阔、残酷、悲壮与豪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戎骁起初还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斜靠在椅背上,随着乐曲推进,他不知不觉坐直了身体,眼神越来越亮,脸上的随意渐渐被专注和震惊取代。他常年随父兄在军营,听惯了雄浑却单调的军乐,何曾听过如此层次丰富、情感饱满又极具冲击力的“战曲”?这曲子仿佛把他带回了熟悉的沙场,却又赋予了他从未体验过的艺术化的震撼。
当最后一个铿锵的音符落下,余音仿佛还在梁间盘旋。戎骁猛地一拍大腿,霍然站起,大声喝彩:“好!好一曲《破阵引》!绝了!当真绝了!”他几步走到王一多面前,眼中全是激赏,“戎辞,你这曲子是怎么想出来的?这鼓点,这琵琶的杀伐之音……绝了!比我军中最好的乐师强上百倍!”
他激动之下,甚至伸手想去拍王一多的肩膀,又在半途意识到身份有别,改为重重一挥拳:“小姨,这人我要了!让他跟我回军营,专司军乐,定能大振士气!”
戎妃没料到侄儿如此直白,微微一怔,随即失笑,用团扇虚点了他一下:“胡闹!戎辞是清音阁的人,伺候本宫的,岂能跟你去那苦寒之地舞刀弄枪的军营?”
“小姨!”戎骁不依,竟带上了几分撒娇的语气,“军营怎么了?好男儿就该在沙场建功!何况他有这才华,待在宫里给您弹琴奏曲,不是埋没了吗?给我吧,小姨,我保证待他如上宾,绝不亏待!”他热切地看着戎妃,又转头看向王一多,那眼神仿佛看到了一件绝世珍宝,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喜爱。
王一多心中哭笑不得。这位小将军的喜爱来得如此直接猛烈,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只能垂首道:“少爷厚爱,小人惶恐。小人得蒙娘娘收留,已是天大的福分,唯有尽心侍奉,以报娘娘恩德。军营乃国家干城,小人微末之躯,岂敢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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